苏念妤对着铜镜,整了整妆容,黑得发亮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然后从木匣子里拿出眉笔细细描绘着,这段日子她难得地清闲下来,连屋子也很少出去,以往在情暖楼里,过年是最忙的一段日子,春节前城里的男人都喜欢相聚青楼奏管乐,如遇大朝会、灯会,御前排当及驾前导引奏乐,各个楼里的姑娘春节期间则在市井演唱助。
白鹤大街两边都是伎馆青楼,家家大门敞开,挂起了写有各自名号的红灯笼,花童们在街道边边撒花喷水,姑娘们穿着锦衣玉袖,露着胸前大片大片的拨壳椰子肉站在朱门前高歌欢唱,她们发间簪装着朵朵粉花,对着每个路过的高冠男子含笑以对。
人们还会在这种盛会上选出最美的花魁,这花魁并不是和苏念妤一样被卖来青楼里的,大多都是从没落贵族人家女儿里选出具有资质、极端美丽的,从小在楼里接受学习,琴琴书画,四书五经,佛经道典等等训练。成长过程中也极端地限制饮食种种,确保能长成倾国倾城的美人,她们从不轻易陪酒作乐,往往只会再盛大的节日里才会初露头角,她们每隔三日便用一次牛奶沐浴,之后便用芦荟细细搓身体的角落,以去掉原本的体味,熏香过后,由老鸨亲自为她们涂上来自金帐国草原的硕菊香精,确保她们美丽诱人。
养成一位花魁要花上极高的成本,胤人还会在这种春节庙会上选出最美的花魁,登上莲花檀木台上接受世家子弟们的观赏祝福,那些世家子弟们往往看着那荣光万丈的女孩心里痒痒,一掷千金地将其买下作小妾,据说八十年前曾经出现过一名叫落仙奴的绝世花魁登上高台那一刻,因其绝世容貌,有人曾出过黄金万两将其买下,甚至连皇室子弟也忍不住来一睹她的荣光,那一代的胤皇强行将她收入宫中,那为将其买下的人悔不当初,投井自尽。
之后这先皇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后来这落仙奴引得皇后无比妒忌,暗中派遣杀手去对付这落仙奴,据说这杀手闯入先皇为其建立的天仙宫后,被落仙奴的倾城之姿所迷住了,一时间居然忘记连匕首都忘记拔出,被那落仙奴发现后抽出发簪以死相战,两人缠斗中不慎打翻香炉上的烛火,大火点燃了窗幔,疾速的火势瞬间吞噬整个天仙宫,两人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如今她真的从一个小小的笼子钻进一个大大的笼子,在这落水院里当一只可有可无的雀儿,久而久之有些乏味,眉笔轻轻地停在眉尖处,她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门“砰”地一被打开了,苏念妤惊了一下,白色的身影闯了进来,男孩手里拿着一副春联还有福字,兴高采烈地看着她:“妤姐!别老在屋子里呆着,多点出去走走,你看我给你写了一副春联,咱现在给你挂上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眉笔,男孩乐了,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倒院子里,拿起浆糊边往纸后涂,贴好之后笑着左看又看让苏念妤看看贴歪了没有,这原本清幽的院子里贴上那么一副喜气洋洋的联子,显得格外喜人,他随后在木门上啪嗒一声,贴了一副倒福,苏念妤笑着说:“我们离北的福字不会倒着贴的,过年都是贴正福的。”
“这样啊,要不我给你揭下来重新贴过。”他也不困扰,伸手便要将福字揭下,苏念妤制止了他:“没事,入乡随俗,这福字倒着贴也挺有意思的,贴好的东西揭下来反倒触了霉头。”
男孩点了点头,给苏念妤贴完春联后,他带着她去了垂鹰菀,这菀里的丫鬟们手脚勤快,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包着饺子,不知在聊着什么,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少女气息逼人,楚瞬召走到她们身后吹了一口气,将将她们仨人吓了一跳:“今儿那么勤快啊,那么快就包饺子了,这不明儿才是除夕吗?”
“殿下!”石榴和竹子抹了抹手上的面粉围了上去,像两只花猫见到主人般开心,石榴拉了拉楚瞬召的袖子:“殿下,石榴身上这身裙子可是穿了好久了,殿下上次送了一条柳纱罩衣给了竹子,殿下对竹子偏心,我也想要柳纱罩衣。”
“殿下,我这镯子都掉水了,这都过年了,殿下也不打算送些什么给我们这样日夜辛劳的丫鬟们。”竹子趴着楚瞬召肩膀上,媚笑道。
“两个不懂事的丫头,等过完年送你们俩去容公公那里好好教上一番,看你们还敢不敢使小性子。”他伸手在两个丫鬟的额头上点了一番,她们委屈地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石榴和竹子使了使用眼色,伸出手来在楚瞬召身上摸索着,一阵慌乱的喊叫后,整个院子鸡飞狗跳般,纠缠过后,楚瞬召终究磨不过这两个狡猾的丫头,气喘吁吁地让苏幼奴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盒子出来:“原本想除夕夜再给你们的,罢了,拿去分了吧。”
两女翻开盒子里面是摆放着一匹又一匹轻纱软布,那轻纱的质地犹如蝴蝶的翅膀般轻盈,湖蓝的,枫红的,金纱的,这布是好布,一看就是宫里的贡品,银鎏金凤首发钗成对、珐琅花鸟小壶、珊瑚鎏金点翠成对、红珊瑚金丝玉佩成对,石榴将轻纱披在肩膀上,风姿卓越地朝着楚瞬召走去:“殿下,我和竹子谁更好看一点。”
“从小看到大哪有什么谁更好看的说法。”他搪塞道,顿时又笑了起来,不断打量着石榴的周身,莺声燕语遍布垂鹰菀的每一个角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