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塞外,天空青苍蔚蓝,草原无边无际。牧草丰茂,牛羊统隐,清风吹过,草浪动荡,牛羊闪过,忽隐忽现,壮阔无比,生机勃勃……
这样的美好景象,是绝对不存在的,那只存在于诗里。
颜子卿眼中,碧海连天的农田已长满杂草,农人乡间的小屋只留废墟,曾经的官道消失无痕,偶尔跑过几只野狼掉在大军后面,对野狼来说,有战争的地方就有食物。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这,才是出塞之后真正的景象。严格说,晋阳以北,并不算塞外,因为十年前,此地名叫朔州,还是大汉领土。十年前一战陷落,至今未能收回,北地城池,以来我往,争夺相持往往以百年计算,要知晋阳城也曾陷落过。
朔州城陷落戎族之后,朔州和晋阳之间百余里被戎族所占。十年间,农田荒废,鹰飞草长,成为牧马之地,戎族更名为翰海草原,大汉依旧称之为朔州。
十年来,这片曾经的农田,如今的草原已经浸满鲜血,随处挖开一块泥地,也许都能挖出累累白骨。
“你吟慢一点好不好?我还没记全,西风吹老丹枫树后面是什么?”朱二郎左手拿个小本,右手拿只炭笔,记录着刚才颜子卿吟出的《纳兰词》。炭笔是颜子卿看朱二郎整天拿个墨笔跟在自己身边,墨汁甩得到处都是,随手从火堆灰烬里搞出来的。
“对了,这首词叫什么名字?”朱二郎记录完毕,收起小本,非常满意。诗词档次怎么样他不太敢确定,但绝对比自家师爷二十两一首做出来的有水平,这点他绝对保证。
“随便”,颜子卿没理他。反正都是先贤的诗词,谁用不是用。颜子卿不在乎朱二郎拿去干嘛,也就是哄哄小娘,风花雪月之类,还能作甚?
“也是,反正名字我也得重新改”朱二郎所在军伍与颜子卿在同一军,同一曲,不同队而已,整天无聊跑到颜子卿这里聊天打屁,让颜子卿看书都不安宁,烦不胜烦。
记忆融合已有几月,颜子卿基本消化前身后世所有记忆,前世之事自不必说,自身却有两大执念:一是颜父之死。颜子卿此生生父姓颜名绍成,颜家最近四代“君绍子乔”,到颜子卿下一代就该是乔字辈。当朝吏部尚书颜君武,就是颜氏族人。颜子卿祖父颜君文,与颜君武乃是嫡亲兄弟,最终一段恩怨分道扬镳,说来,颜君武还是颜子卿叔祖。几年前发生一桩大事,导致颜父几月前抑郁而终,颜子卿略微知晓一些,但很多隐秘颜母却没有告知,只能等三年后回乡才能谈起。
第二道执念自然是科举。颜家自八百年前先祖颜子渊盖压一世,代代皆有进士及第,八百年来从没断绝,才有现如今天下七望地位。但自上代颜绍成始,嫡庶兄弟几人甚至包括未出五服一代,竟无一个考中进士,最好之人勉强中举。绍字辈,成为颜家耻辱,此事,方为颜父呕血而死的起因。
几月来,此界的风土人情,经史子集颜子卿倒也基本熟悉,记忆融合后留下的几千万字也刻入脑海,完全消化。可会说话,不等于能唱好歌;识字,不等于能写好文章。
三问九经,即便是原先的颜子卿也心有戚戚。此界的军略战策、治国理政暂且不提,所有应考者基本处于同一水平:纸上谈兵。
天问中的天文、气象、历谱;衍问众的物理、化学;九章中的算数、几何,真让颜子卿怀有恐惧。九章中有几篇介绍比率算法、方程术、开方术、割圆术、大衍求一术、天元术、四元术、垛积招差术,原先的颜子卿早已背下,可完全搞不懂,当世之人懂的也不太多,连求教都难以找到人。线性方程组解法、勾股形解法、解球面直角三角形解法,颜子卿更是满头浆糊,能记住不等于懂其意。
现在的颜子卿反到不太怕这些,毕竟军校大学课程学过,有的用笨方法不好算,用微积分还是能解开的。现在的颜子卿最怕的是赋和时文。赋考的是用最章,讲求对仗、排比。这东西另一个时空也有,但未必能用上;时文很似明清时候的八股文,比八股文还难上许多,现在的颜子卿遇上,科举只怕是有死无生。
从家里带出的书,大多和时文、作赋无关,已经倒背如流,意义不大。如何时文的讲义只有几策,让颜子卿很是头疼,这北地边关,哪里去找时文解析?
“你手下排的那些个莫名其妙的阵法,有用没用啊!到了这还看书,你也真是!对了,张大哥打到一只野狼,给我们送了只腿,晚上加餐”朱二郎闪了闪眉毛,整个胖脸上的肉随之一抖,好几个月的军营生活,这货就没见瘦下去。说起吃肉,确实是众人心中一痛,军营这样的地方,有钱都买不到肉食,连续几月见不到多少荤腥,颜子卿这种两辈子不缺肉的人,听到都咽了口唾沫,更别说手下兵卒兄弟。
颜子卿这几个月在与大军训练之余,还让手下熟悉了八卦阵图。八卦九宫阵的摸索也八九不离十,九宫阵能增强众人一成左右的力量、速度、耐力和各项素质,至于说战力增加多少,绝不止一成。八卦阵在九宫阵的基础上又增加一成,八卦阵一开,全屯手下感觉豁然不同,力气大增,神奇无比。
在这科学还没普及的世界,众人都认为是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