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跌坐在地,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不停晃动着靳家人忙来忙去的身影,她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能让她摆脱现下困境的话。
十年,自姜家落败,她跟随姜家搬去姑苏后,已十年未回长安。
当年,靳家和姜家是长安城内赫赫有名的两大经商家族,两家祖辈关系甚好,她自幼便与大她几岁的靳善宗订下婚约,可惜好景不长,靳姜两家不知为何反目成仇,姜家产业一落千丈,最终被靳家挤出长安城,搬到了千里之外的姑苏。
十年过去,三天前靳家突然派人到姑苏找了姜家,说要履行当年孙辈订下的婚约。
靳家抛出极具诱惑的条件,说只要她嫁,便准许姜家重回长安城,并帮助姜家在长安城内东山再起。
姜父心动了,彻夜劝说她。
她已十年未见靳善宗,自小也是友谊多过爱意,突然让她嫁给他,她自是不愿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为了能重回长安城,她的父亲在劝说无果下,与姨娘联手打昏了她,绑着她,将她送上了开往长安的火车。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靳善宗生了病,更不知他已病入膏肓。
在她印象中,靳善宗虽生得俊秀白嫩了些,却也是个生龙活虎的。
十年未见,她在喜房中看到他脚上的军靴时以为他从了军,以为他是公务缠身才让她与只公鸡拜了堂,而她也认了命,才会随他蒙住她的双眼任他肆意妄为。
可如今,都错了……
靳老太太还昏迷着,榻边靳善宗的母亲仍在痛哭,场面一派混乱。
“事已至此,大少爷去也去了,这刚进门的大少奶奶如何处置?”有人稳住局面,打破沉默。
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姜棠,有怜悯的,同情的,鄙夷的,更多是不动声色看热闹的。
靳善宗早晚会死,这是靳家众所皆知的事实,只不过没想到会来得如此快,倒是可怜了刚过门的媳妇,不到一晚就成了寡妇。
这会儿,躺在窗边木榻中的靳老太太被郎中唤醒。
由下人搀扶着坐起身,她看到姜棠,仍是恨得直咬牙,“既然你进了靳家的门,就是善宗的妻子,你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此后你就待在这孤院里头,老实安分地给我待一辈子!”
姜棠跪坐在地,空洞的目光望着地面,抓着红色喜服裙摆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她竟然,就成了寡妇。
“我不同意!”趴在榻边痛哭的靳母忽然转过头,满面泪水怒瞪着姜棠,那双泪眼中迸发出的恨意恨不得将姜棠生吞活剥了,“善宗是被她个贱人克死的!若不是她,善宗还能多享一段荣华,我要她殉葬!”
此言一出,不大的房间里惹起一阵小躁动,如今这世道不同,活人殉葬早已被明令禁止。
靳老太太眉心微凝,望着跪在地面的姜棠,竟认真地开始了考虑。
最终,她疲惫地扶住了额头,语气也多了抹和蔼:“姜棠啊,善宗生时便一心想着你,是妾也未纳啊房也未通,如今他去了,一个人在下边该是多冷……他好歹也念了你十年,你就下去陪陪他罢。”
姜棠低着脑袋,失神了两秒,唇边勾起一抹凄苦又讽刺的浅弧。
看他们啊,绑着她强行将她娶进了家门,又是要她当一辈子寡妇的,又是要她殉葬。
“事不宜迟,来人,给大少奶奶准备白绫,免得大少爷走得快,她再跟不上!”靳母含恨开口,每说一字语气便加狠一分。
下人很快送来白绫。
姜棠跪在地面,眼睁睁地看着靳母手拿白绫朝她走近,那双泪眼中恨意交织着凶狠,迫不及待地要送她去见靳善宗般。
房内其他人大多将目光默默地别到了他处,无一人为她开口求情。
绸缎勒住了她脖子,柔软材质刹那间化为足以杀死她的凶器,她脸色逐渐憋得通红,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视线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嘭——
下人突然撞开门跌跌撞撞地闯入房间,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面色惊慌道:“三爷、三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