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探亲夜。
修凡飞上自家的屋顶,沿着屋脊轻脚走到正屋灵堂上方。御史府院子门外高高挂着两串长长的丧幡,门上平日的红色灯笼换成了两只大大白色灯笼,在风中来回晃荡,院内白布遮着一丛丛开着正艳的各色花卉,遮掩着朱红的门柱,正堂内一个巨大的“奠”字正对院门,供桌上摆着五谷、水果、新鲜糕点,香案,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静静地放在供桌后面,棺材两边插着两束鲜花。那插花的花瓶是修凡最爱的丹青白瓷。
堂屋四周悬挂着各色挽联,修凡饶有兴趣看去,这些个宗亲族友都给自己写了什么,“虽无彪炳英雄业,却有忠诚报国心”,修凡看着心里乐呵,却一想觉得不是滋味,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一事无成;“十八载苦读精修,到头来悟得平凡”,这个更狠,我修凡的名字岂是这般解释的?“如此乾坤,待少年之有为;正当风雨,失同学其奈何”,啊,西山书院的同窗竟然也来悼念我修凡,真是感动得我修凡热泪盈眶。有人来了。
原来是姐姐修兰进来续了根白色蜡烛,父亲也走了进来,他环视了一圈灵堂,弓着背走到棺材面前站定,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棺材,等修兰续好蜡烛,往火盆里添了些冥纸,便叹口气便开口说道:“白日里,你祖母和母亲每见一波客人都陪哭一场,明日不要让她们到堂前谢客了,你辛苦些,带着几个妹妹来守着。”
“是,父亲,您也莫太悲痛,凡弟弟也算是为国尽忠,朝廷下了追封文书,他这一去也算是...”修兰哽咽便再无法说下去,以帕拭泪。
“你且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凡儿坐坐,平日里对他太过严苛,不知道对我有没有怨恨”修御史一脸沧桑。一边将倒下的布幡扶正,一边吩咐道。
已经攀上房梁的修凡看着父亲的身影,眼睛有些模糊,忽然感觉身边不对劲,抬头一看,是潘鱼儿,咧着嘴对他笑,你这家伙怎么来了,我家给我办丧事,你大爷的竟然笑得如此开心,没听说,我祖母和母亲都哭晕过去了吗?
潘鱼儿一屁股坐房梁上,对他作了个“嘘”声手势,点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看着下方。修凡不明所以,往下看去,只见父亲看着修兰出了门,便将大门掩上,走到那副棺材边,又用手抚摸上那棺材,眼里泛着不舍的光芒道:“恩,可惜了我上好的金丝楠木啊,这个臭小子,尽来败我的家产。”
“啊”修凡差点失声喊出来,这,这是他老爹吗,他是在伤心那块金丝楠木吗。潘鱼儿预先准备好,捂上了他的嘴,笑着让他继续看。
不用看,修凡已经听到下方修老爷子哼起了歌,只见他一边哼歌,一边拿起供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嘴巴里念叨着:“五百,八百,恩,这除去里外用度和明日的殡葬花销,能挣个两千两。”
“这修老爷子疯了,好歹我是你嫡长子,我死了你居然一点不伤心,竟然还想着用我的丧事挣一笔银子。”修凡气得差点从房梁上掉了下去,幸好被潘鱼儿给拉住了。
忽然屋顶窸窸窣窣,有几个脚步的声音,修凡和潘鱼儿两人互看一眼,便屏息隐到房梁两边的拱梁后。几个黑衣人飞身落地,在院子里张望了一番,便缓缓推门而入,修老爷子正在奠堂前坐在蒲席上往火盆里添纸,以袖捂着脸“呜呜”地哭泣,在黑衣人看来那是泣不成声,在修凡看来,他是嘴巴里的糕点还没吃完。
黑衣人走近修老爷子,“咣”地一声,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老爷子脖子上,“老爷子,别装了,你儿子修凡根本没死,我们的人在华都见过他,说出来他在哪里,便不杀你,否则,今晚御史府一个不留。”
修老爷子看了一眼脖子上那把锋利的、光亮得能照出他脸上皱纹刀,心生厌恶,用长袖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站了起来,弓着腰对黑衣人道:“不知阁下是谁,我府上丧了嫡长子已经悲痛不已,为何要说他没死,倘若他没死,你能替我找到,老夫便将这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送你。”
“你,敬酒不吃”黑衣人听了老爷子的话看着那棺材一眼,“找死”说着挥刀便向老爷子砍了下去。同时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去,御史府上下一个不剩,那修凡与萧沐冲亲如兄弟,倘若没死,他日必成萧沐冲左膀右臂。”
修凡正欲现出上章剑,忽然听到“哐当”一声,要砍了老爷子的黑衣人手中刀已经落地,人也被一阵掌风震飞撞到堂柱之上,几扇堂门也随之被那掌风关上,将另外几个准备执行命令的黑衣人拦在了门内。
“一个都不剩?你们是几个,老夫怕遗漏了。”修老爷子一脚他在那被震飞的黑衣人身上,拍了拍手霸气地问道,一点也不像朝堂上满嘴知乎者也、成天酸溜溜参核萧丞相他们的御史文人。
几个黑衣人互看一眼,举起刀一起攻上,只见老爷子一脚飞起,将地上黑衣人当球一般地踢了出去,那几个围攻上来的黑衣人一起撞到门框上,“轰”一声四扇门便被撞碎,人都落在了院子中,几个值夜的守卫闻声赶来,不等黑衣人起身便长剑架到他们脖子之上。黑衣人随即一咬牙,嘴角流除了黑色血液,纷纷倒地。
房梁上的修凡,又惊呆了,这堂内站的是他亲生父亲修义庆么,他有这么好的身手,竟然从未教过儿子。
老爷子吩咐守卫将几个黑衣人拉出去处理了,回到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