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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古香、质朴无华的床榻上,启吟终于醒来。
他轻轻调动肢体,发现皮肤上除了一阵阵滚烫传来,身体已无大碍。
于是从床榻上爬落,向每户人家门楣上都会雕刻的空明像见礼。
梦中空明让他不必拘束于礼节,但他作为神明治下的升斗小民,自然不敢乱了信念尊卑。
“空明,大空明。梦中有托于我,却不肯直言如何寻找,该去哪里寻找?寻找后我应该怎么做?”
他心中只有无尽忧虑,深感使命未明却要尽心竭力,恐怕终究不能把事情做出十分成绩来。
“空明赐言,言之不尽,多半是空明本就处于有无之间,于是给了我一个可有可无的告诫。”
启吟心中思忖,如果真有神名属于自己,那么不必空明托梦,他日也能寻到缘由起因。
所以可能寻神名只是抛砖引玉,怕是有巨大磨难等着自己。
他平日修行刻苦,问理也求甚解,但其实只是个孩童少年,玩性很足,想到磨难深重不由得心有退却。
“不需要太过顾虑,他日当你有缘面对王者时,人家让你通报姓名,你却挑出一个不见经传的名头来,那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
突然左眼中鬼魂对他心神传音,悠哉说道。
“有个赫赫威名也是相当不错了。”
启吟转念一想,倒也是。
出门在外总要携带名刺,不就是为了让人知道自己的名头?如果修行一辈子都只能自谦为得望小民,那将来只怕无颜面见寄予厚望的父母了。
“你叫红炎罢?我有诸事不明,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启吟含笑问道。
鬼魂红炎神形得意,却不愿答应,只用了日后见识到了广大天地,你便知晓如何去应付。
二魂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终究没能套出更多有用的话。
而门外却有人听到房中异响于是开门进来,正是许人新。
许人新见他容光焕发不似生命垂危,不免松了一口气,出言赞道:“陈先生医术果然高明,三四日便把你医治无恙。”
启吟慌忙见礼,拱手称是,也自对那县里行医的陈先生赞不绝口。
许人新上前查探一二,便放下心来,拉起少年往门外走去,让他久卧病床的身体出来走动。
而后才细细盘问个中缘由,问他可是遇到敌国刺客?
启吟内心无奈,哪会有刺客盯上自己?只将数天前发生的事情掐头去尾,编作有二尾蛇妖在院中缠斗,彼此不分胜负,见他在一旁窥视,便各自请他出马合力歼敌。
启吟不敢参与兽族强者的捉对厮杀,于是婉拒逃亡。
不料两条大蛇生性残暴,见无人协助斩杀仇敌,于是各自施展念术,而启吟自言实力低微,便被其中一条大蛇摄去心魂,在它念力操控下用箭远远把另一条大蛇打伤,缠斗许久。
后来众位理师父前来救护学生,他感激涕零。
而二蛇见状夺路而逃,也不想得罪这么多人族强者,于是留下一条火蛇分身,多半是为了不结下太大仇怨。
许人新听罢怒喝一声,“无胆小妖竟敢闯入人族领地逞凶作恶,若是被我撞见,我必定活捉它给你做把蛇皮大弓。”
启吟尴尬笑笑,不敢多言……
而左眼的红炎却嗤之以鼻,不知是嗤笑启吟撒谎,还是嗤笑许人新敢来扒蛇皮。
“那你多修养几日再上路去边境吧,也好与为师问理求学,多些见识。”
启吟却是婉拒了理师父的好意,只说少年身体正是需要磨炼的时候,现在天色尚早便想趁机而去。
许人新劝说几次无果,只好答应。
于是收拾行装,与平日里交好的数位学生、林象等理师父在县城门外作别。
许人新亲自为他牵马送行十里,才依依惜别。
“此番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为师身无长物,便只能送你一把箭和一句唱词给你,见之如临师侧,听之如问理在旁,莫要忘却为师平日教诲!”
启吟翻身下马,双膝触地,接过箭矢不由得感激涕零道,“启吟行为,如师如父,断然不敢辱没了恩师教诲。他日得归故里,必定再跪学堂前,继续向师父问理。”
“好!”许人新也老眼蒙雾,心中安慰,又默默将启吟扶上马。
二人挥手道别,又是走出十里,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
启吟日夜兼程,驱马往西方军镇都城赶去,一路上便唱着许人新赠与的唱词:
“少年矢志出危阑,御箭孤影烛更残。归来困顿眠红帐,一枕西风梦里寒。飞去新雁声声叹,老来寒枝借君安。虽道风景无留意,此去西北寄君宽……”
启吟唱罢不觉有些伤感。
如今不再是少年,也学许理师父长吁短叹,而许理师父年事已高,自己将寄命沙场,何时能得再见?
回首夕阳已垂,似血映照天边,天边山河景色尽收眼底,而独独不见那矮胖老者……
少年心性坚定,连忙重振精神,策马往前飞奔。
只见远处云头低垂之处,落日照大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