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启君只以为自己上次卖墨时提到过这件事,也没在意,倒是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又笑了一声,道:“这回可真不是,不过我小外甥那倒是有两瓶多的,可我不敢拿,怕惹哭了。”
蔡绰然隐约听沈沁说起过,他嫁入米家的那位姐姐诞下了一位千金,宫中那位又没有响动,这个小外甥只能是酱生了,想起酱生那极好的胃口,张大嘴时满口的小米牙,郑启君这番描述就更加具象了。
蔡绰然被逗得想笑,捂着嘴轻咳了一声,道:“上回的莓酱酸甜可口,我家嫂嫂近来就贪这滋味,上回捎带着买了一瓶回去,让她吃个精光,这才托我再买些,竟没了吗?”
原来是妇人害喜,郑启君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四下打量了一圈,道:“既喜欢吃酸甜口的,这杏干就不错,是西境产的杏子,本就甜,不用费许多蜂蜜去沤,闻着就只有果香。”
郑启君招招手,有个专门伺候贵客的小婢子赶紧走了过来,郑启君见她手里拿着白瓷盘,摆摆手道:“把我南边带来的那套小碟子拿来,挑个模样有趣的。”
那婢子过来时蔡绰然瞅了一眼,见烧金的瓷盘上画着一只黄杏子,谈不上多么精致,却很有几分朴稚。
蔡绰然心道,‘这人倒是个讲究有雅趣的。’
郑启君选了好些果脯搁在盘子里,又递给蔡绰然身边的婢子,对小婢子道:“引贵人去雅间细品。”他自己没跟过来,很有远近分寸。
蔡绰然吃了几口果干,小婢子奉了清茶净口,又给她上了酪子,上面浇了桔酱。
小婢子认认真真的立在一旁道:“这桔酱贵人要是吃着好,今日便可买些回去,冲茶水喝还能平气润喉呢。我们东家说了,桔酱也是真不多了,不是唬姑娘你的。”
这桔酱与寻常铺子里不同,是个咸甘口的,蔡绰然估摸着嫂子不会喜欢吃,倒是对了外祖母的胃口。
“好,那就包一罐桔酱。”蔡绰然回味了一下方才的果脯,道:“那个甘草橄榄不要,其余的果子都拿两包。”
蔡绰然品完果脯出来的时候,郑启君不在此处了,婢女付了银子,接过一只小竹篮。
白瓷罐子、油纸包一层层的妥帖放好了,上头都贴了红封,各写了名儿,杏干、蜜枣子、毛梨干等等,还有一包碧玉葡萄干。
“这是不是放错了?”蔡绰然道。
掌柜笑道:“这碧玉葡萄干价钱太贵,不过贵人们倒是时不时想起这一口吃的,只是寻常人家买不起,搁在店里称个几两几两的卖,店里余下就这一包了,搁着也占地方,东家说您常来光顾,就赠给您做个添头了。”
碧玉葡萄不比寻常的葡萄,味道甜出好些去,若是新鲜的,便是达官贵人也享用不得几回。
虽然晒成干价钱便宜了些,可这一包的价钱少说也得几两银子,哪有拿这样贵的东西做添头的?
蔡绰然虽这样想,但为着这包果干站在店里推来推去也不像话,只道:“那替我谢谢你们东家。”
“诶,您慢走。”掌柜殷勤的说。
蔡绰然把东西送回蔡家去,本是想直接走的,但到了自己家门口过门而不入总是不好,正踌躇的时候,听到马车外有个俏皮的女声道:“姐姐来了?”
蔡绰然唇角一挂,又勉强扬起,只能掀开帘子。
她继母所出的妹妹对着她甜甜一笑,两个梨涡像是甜的能滴出蜜水来,她又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句:“姐姐!”像是极想念她。
“然儿来了,快进来坐会。”一个中年美妇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对蔡绰然道。
这母女俩一向形影不离,果然是在一处的,连笑起来的酒窝都是一个模样。
“我来看嫂嫂。”蔡绰然也算是能装相了,可脸上的笑容跟这母女俩一比,真是僵硬的不行。
继母刘氏出身尔尔,只是城中一个小商家,这并非蔡绰然不待见她的原因,蔡家虽是官,可做的也商贾之事。
真正叫蔡绰然无法释怀的,这个刘氏是在孝期刚过的时候就进了蔡家,而且是怀着身孕的,也就意味孝期未满时,父亲就与继母有了首尾。
这个妹妹说是早产的,可出生时连头发都黑溜溜的,没过两个时辰就睁了眼,话放出去谁信呢?
若只是如此,蔡绰然虽然释怀不了,可也不至于对刘氏厌恶至此,毕竟她到了这个年岁,知道有些事情双方皆有错处,就这件事儿来说,她的父亲还更让她厌恶一些。
可刘氏这人,从头到叫都让蔡绰然不喜欢。一张面孔从人前戴到人后,府里上下都夸她好。
蔡绰然很聪明,虽然常年不在家中住着,可她知道刘氏揽了多少好处在手里。否则就凭她娘家每年那点子收入,能给她两个弟弟买两间独门独院的小宅子?
听外祖母说,陈氏原先留下的嫁妆,刘氏也不是没打过主意,只是陈老夫人在接蔡绰然回来住的时候,连着嫁妆也搬了回来,一并归到了蔡绰然名下,刘氏连根毛也没捞着。
也不知是不是在陈氏的嫁妆上未得利,所以才那么拼命的搂钱搂权,不过刘氏的好日子在蔡绰然的嫂嫂周氏进门后就到了头。
她这嫂嫂出身虽在京城闺秀中排不上号,可总比刘氏高出一大截去,她长得温婉,能书会画,却是个呛口的泼辣性子。
没两年就将刘氏手里的钱和权一点点的榨出来了,免得她狗急跳墙,倒还是留了半分余地的,更多自然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