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南的兵权给靖海侯之子……
众人很快便理解了皇帝的意思。
权责相依。
有本事击退倭寇、守住海线的人,才有资格拥重兵、享富贵!
祁骁案惹得民意鼎沸,在这桩公案中,靖海侯的确不占理。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皇帝不得不罚靖海侯……
可罚了靖海侯后,闽、浙的海防怎么办?
靖海侯在闽、浙经营数年,背靠甘家,便是他放了手,谁人又敢贸然接手?
唯有靖海侯之子!
唯有继位之人是靖海侯之子……
靖海侯才会服气,他的军中旧部、闽浙的地方官吏士绅、甘家等海商才不会生事。
再没有比这更稳妥的人选……
众人便都等着靖海侯答话。
靖海侯府的家事,京中高门皆有所听闻……
说起来也是桩亘古奇闻,先进门的发妻不明不白地成了妾室,后进门的小妇却做了侯夫人!
嫡长子成了庶子,小儿却成了嫡子、世子!
要说靖海侯对丁氏没有情义,可这么多年,他把丁氏所生的两个儿子亲自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对甘氏所生的嫡子却并不如何看重、亲近。
那么这回,他会选哪个儿子?
靖海侯垂首跪地,久久未语。
马世子紧张地盯着父亲,一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甘氏夫人看着靖海侯,嘴角挂起冷笑。
答案再明显不过……
由嫡子继位名正言顺,倘若他决心选嫡子,何必迟疑?
到底还是放不下丁氏的儿子……
甘氏夫人眼里浮起水光。
当年,他登门求娶她的时候,说得多好听啊……
什么对她一见倾心、难以忘怀,什么和原配夫人乃是盲婚哑嫁、脾性不投,什么此生定不负她……
她带着一抬抬真金白银、稀世奇珍嫁给他,撑起靖海侯府,被人戳了一辈子脊梁骨,几乎守了半辈子活寡……
她一个区区商户女能有今日的尊荣体面,世人大概会觉得她结了桩好姻缘……
呵,多么“好”的姻缘……
甘氏夫人眨了眨眼睛。
这时,靖海侯开口道:“罪臣叩谢圣上抬爱、铭感于内,臣有四子,长子自幼随臣驻守东南,勇武善战……”
长子……
马世子脸色一白。
英王瞥了马世子一眼,看向外祖父许昌伯。
许昌伯立刻会意。
择子继位一事,说到底是靖海侯的家事,靖海侯的长子又的确比其余三子更熟悉军务,在这样的情况下,旁人插话便很突兀。
可许昌伯便不一样。
既然是家事……
许昌伯乃是靖海侯的长兄,他自然有资格进言。
许昌伯斟酌了片刻,起身离席,先对皇帝行了大礼,道:“恳请圣上开恩,容臣说几句话!”
皇帝自是允了。
许昌伯便对靖海侯道:“九弟,我已有许多年未曾见过你家大郎,但想来是极出众的!”
“你家三郎,我却是看着他长大的!”
许昌伯目露赞赏:“三郎敏而好学、谦逊知礼,京中人尽皆知!”
“尤为难得的,他是个纯孝的孩子!你可还记得母亲离世那年,当时你远在东南,三郎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却坚持每晚在母亲榻前侍疾!”
许昌伯目含深意:“若我没有记错,大郎却是在母亲离世后,才随你回京……”
“大郎幼时,母亲曾亲自照拂他,可母亲临终前,连大郎的面都没见上,更别说伺候茶水汤药……”
大周重孝,一个身背不孝之名的人,无论他多么杰出,都会被世人鄙夷轻视。
靖海侯便要开口辩驳。
许昌伯却不容他开口,他伸手拍了拍靖海侯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九弟,三郎是个好孩子啊!”
“这么好的孩子,决不能让他受半分委屈!”
“你把大郎自幼带在身边,跟着兵甲们操练,三郎却是在京里长大的,大郎勇武善战不假,却不好断言三郎没有将才!”
“不给三郎历练的机会便让大郎继位,对三郎未免不公!”
不公……
席间不少人都颔首称是,其中有英王党羽,也有中立之臣。
父亲亲自带在身边历练的儿子,自然比留在家里的儿子能力更突出,可父亲若仅据此选继位之子,对于留在家里的儿子便是不公。
因为,留在家里的儿子压根儿就没有历练本领、展示才干的机会。
只问能力而不问嫡庶、品性……
这不是大周人担而是粗鄙蛮人的做法。
容钰认真地看着这出戏。
倘若她没有多活十余年,此时大概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出寻常的嫡庶继位之争。
还会觉得皇帝待马家极宽厚,不但把东南的兵权赐予靖海侯之子,还容忍马家人在御前相争。
可她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更知道皇帝对马家真正的心思。
皇帝,对马家深恶痛绝……
最后的结局,是祁骁接手了闽、浙的兵权。
上辈子,她没有参加今日的宫宴,因事关军务,后来她也不好贸然探听,故而并不清楚皇帝是如何从靖海侯手中收回兵权、给了祁骁的。
她也曾猜想过,或许是远赴东南的查案特使查出了很多罪证,皇帝用那些罪证逼靖海侯放权。
但那个猜想有说不通的地方……
因为,若是靖海侯的罪证……
那么,靖海侯不干净,他的部下、甘家,甚至闽浙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