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剩下的两架“木牛”也已经完工。
开州太守倒是信守承诺,爽快地让人拉来八百斤粮食装车,却要霍云浅组装出的第一辆“木牛”留下。
他心中盘算过,第一辆车是这个小丫头为了展示给他而悉心制作,且是他亲眼所见的好用,留下它自然更稳妥些。
霍云浅装作不知道他心中的计量,感谢过太守之后便叫上那个名为尹沣的少年出发了。
天色还没全黑,二人先骑着马拉车,速度还算快,等到天边渐渐黑了下来,为免马匹扭伤脚,二人都下了马牵着马和车走。
洗过澡又换过了衣裳后,现在的尹沣不再是挖煤工,看上去还颇有些顺眼。
只是一张嘴实在聒噪,一路不说些什么似乎就不自在,吵得霍云浅有些脑仁疼。
“姑娘啊,咱们才两个人,虽然这车推着不累,一直推到凉州还是要命啊。”
“乘风酒楼送的干粮管饱。”
“姑娘,你到底是谁啊,竟能修出这种车?开州太守你送了一辆,届时给咱们北征军中也留一辆啊。”
“本来就打算留那儿。”
“那感情好!霍将军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打完胜仗顺便咱们去北疆那边抢点牛羊过来,用这车把那些牲畜都运回去。”
“……运不了多少。”
“哎我说许姑娘……”
越走下去,天色越暗,四面万籁俱寂,甚至有些隐隐的瘆人,只有尹沣的声音在周围回荡,竟然还中和了不少阴森可怖的气息。
路上多山地,幸而一路亮着火把,照亮了脚下的路。
霍云浅擦了把汗,望着光亮朦胧的前路。
也不知道凉州到底还有多远,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三哥?
因为她不再搭话,尹沣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时瞧见她的样子,忍不住道:“我说许姑娘,咱们就开诚布公吧。”
“什么?”霍云浅随口答。
尹沣把自己坐骑的缰绳又抓牢了点,叹了口气,道:“你不姓许,而且也知道那是王爷,对吧?”
霍云浅抿唇,这个问题她实在不想回答。
“其实要说你姓许,我也信。”尹沣抹了把脸,“毕竟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王爷对谁家姑娘这么上心的,所以你铁定是他的什么侄女侄孙女。但先说好了,现在只有咱俩,你别治我不敬之罪啊。”
霍云浅被这人的碎碎念逗乐了,一笑险些岔了气,正要答话,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原本推着的车突然加速往前冲了出去!
“……当心有下坡——”
这一声喊随着人一并滑远,尹沣还没听清,也感觉到自己推的车突然加速了!
他蓦地想到什么,只来得及大喊出声:“前面很多坡!……应该都是下坡!……”
所以他从凉州赶来开州的时候才那么慢,光是爬这些该死的土坡就够累的了,到了开州时自然要大快朵颐一顿先。
若是骑马,只需要一天的路程就能抵达,而多亏这几十道下坡,因祸得福,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
自那天夜里从开州出发,过了两天两夜,霍云浅终于在尹沣的带路之下来到了凉州。
二人鼓足劲继续前行,终于在天边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四方城。
看到巍峨的城墙,霍云浅几乎欢喜得要流下泪来,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城门前。
“哇,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尹沣赶紧伸手虚扶了一把,霍云浅站定脚步,摇摇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臂,仍然抬头望着城墙。
“你能进城吧?”
尹沣吐了吐舌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笑道:“这是将军在我临走时特地给的,就等着这时候呢。”
霍云浅微微点头,推着“木牛”跟在尹沣的身后向城门走去。
守城的士兵验过令牌,对着尹沣拍了拍肩膀,“回来得还挺快。这两车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不怎么重啊。”
尹沣朝他们翻了白眼,“不重?你扛一下试试不就知道了?这是将军要的东西,少废话,我快累瘫了。”
守城士兵笑嘻嘻地侧身放他过去,霍云浅略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眼角余光看到守城的士兵,却没有看出他们面带饥饿。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而且,尹沣这人是秦王府的,为什么三哥会对他如此倚重和信任,连他带两大车东西回来都不曾怀疑、让人搜车?
但还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事情,尹沣直接领着她往官衙走去。
到了四方官衙门口,已经接到消息的将士们迎了出来,将尹沣团团围住:“啊哟小尹,这是去哪了弄一身脏回来?还带这么两大车东西?”
尹沣摆摆手,攒着劲儿没说话,直到看见一个戴着红缨盔的青年从人群之后走出来,才凑到跟前拜倒。
“将军,粮食给您带回来了,就是……有点少,才八百斤。”
青年身材魁梧,面色略显苍白,但英姿勃勃,举手投足间颇有气势,正是卫国公霍明佑。
旁边的士兵们不由咋舌,纷纷过来拍他的肩膀,“可以啊小尹,你这是去哪弄了粮食?八百斤,你们两个人运过来的?”
尹沣双拳难敌多手,被他们拍着摁着也抵挡不了,只能哀叫求饶:“我累死了,各位手下留情啊……”
“无妨,你的确辛苦了。”霍明佑点头,转头看到站在另一辆车边同样灰头土脸的人,“这位小兄弟也辛苦了,一起下去休息吧。”
听到这话,尹沣赶紧举手,“将军,您可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