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自上次闹得满城风雨之后,我便再不会见到阚涛。
但临行前的见面,基本上,和永别,毫无区别。
也许,我和阚涛之间,原本就是两条相互平行的线,在青春的年华里,从来未曾有过短暂的相交,一直保持着均等的距离,上上,下下。
而出国之前的那一次,我觉得,阚涛对我来说,可能,真的已经翻篇了。我在面对他的时候,忽然没有话可讲,并且已经想不起来,许久之前,他对我那些美好幻想玷污和破灭时所带来的心伤。
尽管我们都不太年轻了,但是那一天学校的操场,有穿着校服的孩子踢着足球,那奔跑在来路的年少,犹如一叶轻扬的帆,摇摇晃晃地将我带回到多年以前。
那些年,风华正好,不骄不躁。尽管我们都奔向了人生的不同彼岸,但我们有着同样的回忆,作为青春的伴手礼。
阚涛在我身边,感觉一直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和我说些什么。倘若是换做之前,我会紧张,会有期盼。但是现在,我已经无力去探究了。
那一天的我俩,都各自划着小船,却相互往人生不同的彼岸所行驶。当我发现阚涛已经离我越来越远的时候,我知道,逆水行舟的自己,即便会历经千辛万苦,似乎也没有了回头的勇气。
青春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明媚且带有感伤的。我们有时候纵情高歌,划船摇桨,我们想抵达自己人生的梦想的殿堂,而实际上却忘了,谁,他自有他的流动性。
于青春而言,这不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效果。
那一天和阚涛挥手告别,当时的他就那样站在校园的绿茵场上,他说,曹沐夕,再见。
风里的阚涛一如我小学时的样子,一身校服,瘦高又阳光。那个被上天所宠幸的他,有着我青春时期的全部幻想。我当时虽然没有镜子,但我猜,我笑得一定如花灿烂。我回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有一缕风吹过我额前的发,我伸手撩了撩,再见。青春。
和阚涛的见面及分开,似乎让我那一次的多伦多之行,走得更安心,更踏实,更没有了遗憾。
临行之前一天,我去看了母亲。我想给她带一些礼物,想来想去,最后选择带了一瓶玉兰花味的香膏。如此多年,在南京的街头,香膏这个东西已经渐渐地隐没在了大众的视线里。我寻遍了南京的大街小巷,最后在一个胡同里才发现了一家卖这种南京老物件的地儿。
那盒子还有着多年以前的陈旧感,尽管,那摊在手心里的东西略显沧桑,但那隐匿在盖子里的玉兰花味道,却让我心驰神往。
打开盒盖,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仿佛觉得那个味道带回了我的母亲,带回了那个瘦弱的,脑后挽着发髻,穿着一身黑色旗袍的母亲。我将那盒香膏放在了母亲的墓碑前。墓碑很干净,大约有人常来打扫,我猜,可能是曹歌。
我告诉母亲自己要走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还回不回来,我也不知道,在前脚离开南京之后,我是否会对过往有所留恋?对面的母亲一直默默地听着我自言自语。
我抬起头问母亲,你过得好吗?没有人回答。
我就那样靠在母亲墓碑的前面,抬着头看蓝天,和母亲絮絮叨叨了很久,很久。那玉兰花的味道一直萦绕在周边,我仿佛看到童年的母亲,正在往手腕上涂抹,并且,笑得很甜。
天渐渐黑的时候,我决定起身离开。即将转头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墓碑上隐隐的出现了母亲的影子。她还是如我记忆中的那般,但是,这一次和之前有所不同,面母亲没有如同在梦里那般对我笑,而是,无限严肃。她就那样凝重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一些发毛,有些害怕。
我退回了两步来到碑前。
“怎么了?”我轻声的问。
母亲摇摇头。
“你舍不得我走是吗?”母亲同样摇摇头。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那是有什么事儿吗?”她将头低下。我发现,她的手里还有着当年那个黑色小包。母亲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我。当然,我接不住。不过我看清了那是什么,是我的户口本。
我不知道母亲是想用这个户口本告诉我,我该留,还是该走?我也没太弄懂,她究竟想跟我说些什么。她和从前一样,踟蹰并且局促不安。一阵风吹过,我缓了缓神,笑了笑:“如此多年,您还是没有变。我走了。”
实际上,我在说我走了这句话的时候,后面,还有一个字,妈。只不过,被我放在了心里。
转过身决定要走的时候,我便开始不敢回头。我怕看见母亲的不舍,看见焦虑,看见焦灼,看见不安。怕看见太多的东西。我一直在心里告诉着自己,决定了要走,就千万不要回头。于是,我几乎是一路小跑般地离开了那里。
那天晚上,曹歌给我打电话。而那一通电话,基本上全程都是属于空置的状态。曹歌没有说什么,而我也不知道究竟该和她告别,还是告诉她安心才好。曹歌在电话里几度哽咽,我不禁逗她:“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只是去出个国而已。”尽管如此,曹歌依旧哭得泣不成声。挂电话之前,曹歌止住哭泣,她告诉我,让我照顾好自己,没事儿就回来。南京,永远是我的家。
我嗯了一声之后匆忙便挂了电话。我害怕再听到来自于电话那头的叮嘱,也害怕听见曹歌继续哭泣的声音。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