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河风依旧带着凛冬的寒意,风从窗户的缝隙灌进来,刮到脸上,似拿冰贴在肌肤上一般,叶楠夕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生出几分感慨,风就已这么冷,就别提河水有多刺骨,可当时花姐竟能真的跳下去!应该是盘算了多年才终于等到的机会,认真论起来,花姐其实是折在她手里。
叶楠夕抬手,轻轻抚着已落了漆的窗棂,木头陈旧的土灰色衬得她此时的手比平日里还要细白。确实是一双不曾沾过阳春水的手,若当年嫁入的不是侯府,而是一户普通的富贵人家,如今这双手,应该是翘着兰花指轻轻拨着描金绘彩的茶碗盖,一边儿品着春初的雪芽,一边儿听着管事婆子的回话,间或询问几句,指点数语,然后再拿着小铜火箸儿轻轻拨着手炉里的灰……
那日子,定是过得平凡而安定,或许难免会遇到小妾爬床,妯娌不和,婆婆挑刺诸如此类的不顺心,但那些到底都是针头线脑,锅碗瓢盆的事儿。也不知那样的日子,过得久了,自己会不会也觉得厌烦。
忽然想起萧玄曾对她说过,不想让她这双手沾上阴谋和鲜血,惘然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浅笑。
难道他会不知,若没有她将计就计的安排,花姐就不会走入陷阱,自然也不会因此而丢了性命。虽非她所杀,但那条人命终究是跟她撇不清关系,只不过在那个男人眼里,她却是被连累的一方,这算不算是他在护短?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了吧,不知是否真的会着急,只是这里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最好是别急着过来。起码等到明天。明天,他应该就能冷静得做好周全的安排。
叶楠夕从窗户的缝隙处看向外面,想到了花姐,想到了长安,莫名地也想到了凤九娘和陆九。
随后心里生出几分唏嘘,都是郎有情妹有意,偏就不能走到一块。
门忽然发出一声微响,再听吱呀的一声,便见那门被打开了,萧时远走了进来。
瞧着立在窗户旁。一直看着外面的身影,萧时远阴沉着脸走过去冷哼道:“你猜他到底会不会来?”
“会吧。”叶楠夕一点都没有被绑架的自觉,听了萧时远的声音后。转过身叹了口气。
萧时远眯了眯眼:“你就这么肯定!”
“到底是他妻子,接到这样的恐吓,不过来就不是他了。”她那语气,淡漠得如是说着别人的事一般。
她似乎真的变了,以前她不会这样。至少遇到这样的事,不应该还这般冷静。萧时远忽然抓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你似乎很了解他!”
叶楠夕皱眉,只是看到萧时远眼里的情绪后,便道:“再怎么不关心,好歹也是相处了三年多。自然能了解一二。”
“你不是将他的事尽数忘了,既然已是忘,又怎么还这么了解?”萧时远说着就将她猛地往后一推。让她抵着那扇窗。
“相处三年是事实,我不过是在陈诉一个事实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发的什么火。”叶楠夕只觉得后背被撞得一阵剧痛,此时还被他两只手压着。那疼痛得不到缓解,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就算是忘了,这段时间我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再说有几个男人在知道自己妻子被人绑架后,还能无动于衷的,无论是为感情还是为面子,或者是为家族利益,都不可能做到不管不问。你不也是做好一切准备,就盼着他能尽快过来,我的话不是正合你意!”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可能会对你做什么。”萧时远阴沉着脸,狭长的凤目盯着叶楠夕,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我之前顾惜你,是因为你一直以来也都在为我着想,即便你未明言,我心里却明白。你被送回叶家,我为此不惜跟夫人翻脸,你回来后,我即提出要让你到我身边,他日我成大业,你就由我护着,再不让别人伤到你分毫。可如今,你却想要我的命,我爱着你,你却想要我的命!你居然想要我的命!”
萧时远越说,手上的力道越大,叶楠夕只觉得肩膀快被他捏碎了,后背也是一阵尖刺的痛。然而此时的萧时远瞧着似乎有些疯狂,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他,只好尽量放缓声音道:“我什么时候想要你的命了,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一谈。”
“住口!”萧时远忽的一声大喝,“在你心里,连个下人的分量都比我重,你当我不知道,你今日在侯府都说了些什么!”
叶楠夕之前已猜到,现在听了他的话后,便叹道:“原来是为这个……”
“好一副轻描淡写的表情!”萧时远此时是恨及了她这幅样子,不冷不热,若即若离,令他觉得总是自己一个人单方面地倍受煎熬。他愤怒得眼睛有些发红,夕阳的余辉透过从窗棂外照了进来,斑驳的金光落在他脸上,令他那双眼在此时看着,似要烧起来一般,“我怕你会受夫人为难,以前的事从未对夫人透露半句,可你,居然反过来利用我对你的好来对付我!”
这样充满这浓浓失望的愤怒,令叶楠夕想要出口的话凝在喉咙中。
她知道萧时远对她有情,却不知执念这么深,她张了张口,终是闭上。她并未后悔今日的决定,亦不觉得之前在花蕊夫人面前说的那些话有欠妥之处,萧时远的身份,并非只有她知道,至少她父亲是清楚的,萧玄亦有可能是心知肚明。而且既然萧时远已经决定要走那条路,那么心里必是早做好身份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