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斟酌片刻,觉得该写的都有涉及,不该写亦全数省略去了,考虑甚是周全,大为满意,便由郭贵舀来井水,邓元据石研墨,写成了爰书,交与胡魁、杨简二人在后面添了个押,又唤上郭贵并那诸里长作了背书,径自收了起来,直待回去直接上报。至此,陈寿已坐实了那通贼之名,死有余辜,不足论道,其余诸里长亦裹在其中,上了贼船,反悔不得。
临走之前,邓元将那明溯拉到一旁,悄声吩咐其近日赶往那谷中一趟,交代典韦诸人不得随意出谷,但有生人,尽皆拿下,想了想,又叹了一声,言道:“年前吾已应了要去邻郡购买婢女数十,充为家属,不想事情甚多,一时竟也耽搁下来,惹得众人无事,闲则生非,此次弄出如此大的阵势,吾作为大兄,责任最大。汝此去可先行招呼一声,长则旬月,短则数日,吾将使胡魁押了那女眷与一应生活用品过去,让尔等稍安勿躁,耐得寂寞。”
明溯心想,这时候的男人,除了杀人放火弄妇人,其他还能整出什么乐子来,再不帮那些饿狼找几个妇人过去,还不知道谷中会建成甚么式样。想想好笑,便将那日见闻叙述了一遍。
邓元倒是甚为赞赏,言道:“吾等诸人,如行走铁索,稍有不逊,便性命难保。五弟此举,远瞩高瞻,亦为万全之计,乱世之中,有一牢固据点,方能保得全家老少,后顾无忧。日后若有机遇,吾等应早将家人隐蔽送入谷中,此为正道。”
还是邓元世道圆滑,看得长远,自己这方面经验确实差了一点。若是早与邓元商议,此次定会趁乱将父母亲大人送入谷中,倒是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明溯心中不由大为懊悔。然而此时他身为一亭之长,如果父母离奇失踪,定会引来注意,遭到弹劾,所以,再是后悔也来不及做了。
事已平息,告别之后,各人陆续离去,自回来处。至于那扣下来的田产,前面已经交代了邻近的里长代为处理,变卖兑现,按规发放。明溯现在亭中威势一时无二,倒也不患那些人中间做些手脚。
那爰书写得太过完美了,路上,一众里长细一思量,渐渐回过神来,遂凑到一起,纷纷言道:“此次疑点甚多,先是聚众醉酒,拖延了甚多时辰,复又转攻青岗寺,诱了我等下水,最后是陈寿一户坐成了贼寇,难不成是我等事泄?”
然而,若是猜测成真,当有三个前提,先是昨日应强留诸人饮酒,众人仔细回想,明溯却是未曾留客,反倒是己等似乎死皮赖脸凑了上去用食,席间还轮番出马,着实灌了那明溯好几樽,如此说来,己等皆应归入同党一列,此言甚为搞笑,不可再提;次则那青岗寺里长配合演戏,可谁又见过演得如此逼真,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之人,那里长与众人自幼熟识,止一胆小怕事、贪生畏死之辈,岂会如此轻松便舍了命去,况昨日夜间此人一直与己等走在一起,若言死因有疑,则己等当为首恶,诸人狐疑地互相打量了一番,觉得谁都不像能做出此事之人,便也作罢;其实,那陈寿的亡去最为可疑,可偏偏就是这一点,他们死活也想不出缘由,那明溯诸人昨日与己等寸步不离,难不成青龙山的悍匪转了性子,如此好说话,平白下山与明溯联手做了一场白工,思来想去,众人也只能归结为己等凑了一笔钱银,结果惹得山上贼人眼热,下来做了一回买卖,只是那陈寿恰好倒霉而已。怪只怪那典韦等人杀得性起,不是当胸一刀,便是割了脑袋去了,手法极其类似那日西山现场,也不由得他们思维不定势到那青龙山贼人头上,一时之间,任是众人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咫尺之内竟还住了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变数。当然,众人心中还有一个担忧没有说出来,要是他们谋算明溯的事情已然泄露了出去,那昨日死的绝对不止这两人,乱战之中,在场的各位早就被一网打尽了,哪还能捞到个驰援击贼的功劳。
此事巧合甚多,便连那一时之念送出了人头的典韦都也想不出后来能够发生如此多的事情。至于那诸里长,既入榖中,心中已无可奈何,况主心骨陈寿一去,余下众人皆胆怯怕事,没了证据,反落了个书凭在明溯手中,此时自是更加不敢徒自出头,只能把心思闷在肚中,各自怅然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