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就这么回事情,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大多都是无用的事情,甚至于很多时候就窝在那里无谓的浪费生命,可你依然得去做。原因很简单,事是体制内的事,你是体制内的人。
按照休整那几日明溯与宋扬闲聊的情况,如果按照宋扬的观念,明溯既然拿下了凉州,接下来就应该将其军民收心,尤其是凉州百数万老百姓……这些可都是一群天生的战士,只要民心何用,就算是朝廷看不顺眼,最终这个既成事实的西北王的位置还是稳稳当当的。
记得当时明溯回答宋扬的是:“施恩于民固然必须,然则一味的依就民心,最终所谓的民心必然会被不断膨胀的私欲所左右。到了那个时候,我都是为了满足别有用心的人而活,这个西北王当了又有甚么意义呢?”
“可是,民心可用则无敌,民心不可用则有失人和,先天居于不利之位。”到底出身草莽,文化程度有限,又缺乏实践基础,宋扬这个时候还总结不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大道理出来。
对于宋扬这种似是而非、以偏概全的道理,明溯本来想用一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民主,民主都是相对的”来反驳,可是对于民主这个词又实在难以与宋扬解释清楚,无奈之下,只得绞尽脑汁,举了一个很实际的例子来说服他:“俗话说,枪……刀剑下面出政权,究竟民心可不可用,还要看军心可不可用。若是军心不可用,就算是民心所向,最终也只能是滥施仁政的腐儒之辈而已;若是军心可用,就算短时间内民心所背,可日子一场,这人也就慢慢适应了社会……社会就是我们生存的环境,包括吏治、强权、独裁……”
“军心、吏治、强权、独裁……”明溯所抛出的课题实在超出宋扬所能理解的思维范畴太多了,一时之间宋扬张口结舌,徒自涨的面红耳赤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话头再按照自己的思路接下去。
当晚,二人关于民心的争执还是在一个士卒无意间的插话中终结的。
本来那个士卒送了热水上来,却是突然听到明溯讲军心可用,可以强权,顿时心有同感,便在旁边低声嘀咕道:“正如主公所言,我在陈留的时候,太守残暴不仁,可每座城中都有数千的守卒,便是有甚么想法,当时也都被压制下去了。出来闹事的都被砍了脑袋,不说话的好歹还能敷衍着活下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不提意见了。”
“此言甚善!乱世人命如草芥,能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追求。”明溯随口表扬了一番那个士卒之后,语重心长的对宋扬言道:“宗建的理想很远大,可却是忘了现在我们所处的世道不古,人心思浮。俗话说,不破不立。若是一味的施恩,却是放弃了用威,最终只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依侯爷,又该如何应对呢?”
“大棒与胡萝卜一起下……嗯,也就是说要恩威并施。”
“侯爷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宗建下去再想想其中真意吧。白天盘了一天的货,我也有些累了,大家都早些歇息吧。”
“好的吧……”
就这样,二人打了足足小半夜的嘴皮子官司,就在明溯一通看上去十分合理的歪理之中不了了之了。
宋扬本意是想说服明溯留在凉州发展,不曾想却是因为论证的时候扯得太远,最终将自己给绕了进去,苦思冥想了几天一直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