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夫人听侄儿薛蟠的官司以了,这才放下心来,正巧兄长王子腾升了边缺,要去各省边疆巡查,正愁又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正巧自家妹妹就来了。这日金钏来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喜的王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姊妹们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忙又引了拜见贾母,将人情礼物各种分于众人。
合家大小女眷相互见过,忙又大摆宴席接风。贾母见了薛家母女,对宝钗更是喜爱,听闻薛家在京中的房舍久为使用,需打扫收拾,贾母便说:“我荣国府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有十来间房,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薛姨妈私下对姐姐说:“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王夫人知妹妹家底雄厚,遂亦从其愿,从此后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了。
黛玉本和宝玉日夜共处,早已产生了别样之情,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大宝玉两岁,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所有人都觉若论美貌的话,全府中只有黛玉能与之比肩。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玩。
这日贾珍之妻尤氏到荣国府,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过宁国府一聚,因宁国府花园内梅花盛开,众人便在院里吃酒赏花。因黛玉吃宝钗的醋不理宝玉,他便多饮了几杯,贾母便命人带宝玉去歇息,贾珍的儿媳秦氏便忙笑回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又向宝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嬷嬷,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他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
因宝玉不喜客房的陈设,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可往那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宝玉点头微笑。有一个嬷嬷说道:“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秦氏笑道:“嗳哟哟,不怕他恼。别看他现在高高大大,其实才多大,就忌讳这些个!我那个兄弟与宝叔同年,便常来我房内。”宝玉道:“我怎么没见过?你带他来我瞧瞧。”众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往那里带去,见的日子有呢。”说着大家来至秦氏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便扶宝玉上床睡下,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
睡下的宝玉迷迷糊糊中仿佛〖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对联,大书云:“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而宫门前一女子缓缓走来,此女身段妖娆,发髻如云,鬓角如溪,脸带酒窝面若春桃,明眸皓齿、含香红唇,眉心间蕴含金色光晕,一身华美仙衣,闪耀着灿烂的光彩,宽阔的衣袖、荷花般的裙摆无风而舞,此等美貌仙姿,天上难找,地上难寻。
宝玉见了此等仙子,忙上前作揖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从那里来,如今要往那里去?也不知这是何处,望乞携带携带。”那仙姑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子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想不到你这下了界的蠢物,今日又跑来这里。”说着便领着宝玉进到二层门内,宝玉虽不解也不多问,跟在其身后,片刻间又到一处宫殿,抬头看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两边对联写的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警幻仙子又道:“凡我〖孽海情天〗的姐妹下界渡劫,皆进此司入此册,这一世命运便都记录在内。”宝玉看到屋内放着十数个大厨,其中一厨上书:“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宝玉忙将厨内的三本画册打开查看,看着册内每一副画,每一首判词,宝玉已觉不妥,正要在细看,却被警幻仙子打断,只见仙子云袖一挥,两人已离了『薄命司』,来至一处庭院,几名仙女迎上来围着警幻仙子,此时的宝玉还在回想刚刚所见,突闻警幻仙子传话,方回过神来,只见有侍女来调桌安椅,设摆酒馔。随仙子入座,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曲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宝玉称赏不迭。
饮酒间,又有十二名仙女上来,请问演何词曲。警幻道:“就将新制《红楼梦》十二支演上来。”仙女们答应了,便轻敲檀板,款按银筝。
警幻便说道:“此曲不比尘世中所填传奇之曲,必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限。此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若非个中人,不知其中之妙。料尔亦未必深明此调。若不先阅其稿,后听其歌,翻成嚼蜡矣。”说毕,回头命小丫鬟取了《红楼梦》原稿来,递与宝玉。宝玉接来,一面目视其文,一面耳聆其歌。
宝玉看着原稿,字字句句触目惊心,耳中优美动人的歌曲,却似雷击。原来歌曲与判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