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石钟乳滴落到寒潭,激起一圈儿清清淡淡的涟漪。
“嘟。”
一滴半凝固的暗红色鲜血,从裹着羊皮袄的无头胸腔边缘,拉着丝落进一汪沸腾的血泉里。
一名蓬头垢面,面容隐藏在板结的乱发和浓密的胡须下的精悍汉子,蹲在血泉边上,单手拎着无头尸体,轻轻的抖了抖。
他的动作十分轻扬,令人忍不住想起打鸡蛋时候,双手拿着鸡蛋壳抖鸡蛋清的那个悠然动作。
见无头尸体中再无鲜血流出,精悍汉子抓着无头石头往后一扬。
“嘭。“
无头尸体准确的落在了一座扭曲的尸山上。
一座小山包一般的尸山。
一座冻得如同冰山一般的尸体。
人头滚滚。
数以千计。
血腥气、体臭、牛羊骚臭、屎尿臭气,积郁在不甚透风的山洞内,发酵成了一种近乎瘴气的恐怖玩意。
闻一口提神醒脑。
闻两口永垂不到……
精悍汉子扔了手里无头尸体,随手摸起身侧染血的弯刀,一回头,才发现身后已无活人。
他惋惜的“啧”了一声,仰起头,露出一双反光的猩红眸子,嘶声道:“老不死的,八百人到底够不够俺突破六品啊?”
声音嘶哑、破碎,语调生硬,就像是很久很久都没说过话一样。
他周围的明明空无一人。
但他的话音落下后,空旷的山洞内忽然有一道心平气和的苍老声音响起,语气如德高夫子教导黄口孺子。
“本座有言在先,三百人就足以,你若还是不信本座,何不再去捉八百人回来?”
一点微弱却纯净的血光自他背后亮起,好似一盏油灯,照亮了阴暗的山洞。
这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冰洞!
就在精悍汉子的身后,便是一片不知有多厚的冰川。
血光自冰川中来。
血光之下,一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的人影,若影若现。
“嗨,瞧你说的,你可俺的救命恩人,俺不信你信谁啊?“
“你无须装模作样,本座救你性命、教你武功,你替本座杀人奔走,这只是一场买卖。”
“哈哈哈!”
精悍汉子大笑,一颗金牙在淡淡的血光下熠熠闪光,“知道、知道,不就一百七品蛮将嘛,等俺突破六品,一定去给你抓!”
血光渐渐暗淡。
精悍汉子盘膝坐好,摆出五心朝元的姿势,未见他如何作势,血池之中忽然升腾起千丝万缕鲜红雾气,缓缓飘向他。
“老不死的,认识你这么久,还未问过你,你要人血,为何不亲自去取?区区寒冰,应该挡不住你吧?”
血光微微闪烁,“你也道,北疆战事再起,你忧心你大哥的安危,为何不回北疆瞧瞧?”
鲜红雾气一点一点的将看不清面目的精悍汉子淹没。
他没再开口。
他已得他想要的答案。
……
镇北军大营中门大开。
血虎营残破的旌旗在前。
太平会华丽而威武的龙虎战旗在后。
六千余人鱼贯踏入镇北军大营。
没有锣鼓喧天。
没有鞭炮齐鸣。
就像是赶集一样,平平淡淡的长驱直入。
好像都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这个待遇,令六千红花堂帮众心头都有些愤懑不平。
他们是镇北军请来的援军。
不是上赶子自己送上门的援军。
咋的?
河都还没过,就想拆桥了?
张楚面色平淡。
心头也没什么不满。
他明白霍鸿烨的意思。
只有客人上门,才需要迎接。
他是前军副将。
是主人。
张楚也不需要谁来接待他。
镇北军的营盘布局就和霍鸿烨用兵一样,说得好听点叫堂堂正正,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僵硬死板!
万年不变的前军在前、后军在后、右军在右、左军在左、中军居中……
张楚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前军大营。
还未进入前军大营,张楚就见数以万计的前军将士,于校场上列阵以待。
他面无表情的驾驭青骢马,踏进前军大营。
下一刻,校场之上的所有前军将士整齐的提起手中长枪一跺地面,振声高呼道:“恭迎将军!”
山呼海啸之声在空旷的平原上浩浩荡荡的传开。
连二十余里外的锦天府城墙上的北蛮人,都在踮着脚尖往这边张望。
前一刻还愤愤不平的六千红花堂帮众,一下子就被这声呼喊给震住了!
不是被校场上这不知道多少万前军将士给震住了。
而是被自家帮主的面子,给震住了!
自己帮主的面子,还真是大到没边儿啊……
张楚凝眉。
这种下马威式的迎接仪式,只有姬拔那个肌肉练进脑浆子里的夯货想得出来。
但他横扫校场,却并未发现姬拔的影子……那厮的盔甲那般扎眼,若是在,一眼就能看到!
“各营主官留下听令,其余将士尽数归营!”
他没客气,一开口就直接行使前军主将的大权。
校场上的各营主将,也无人敢质疑他是否有代行前军大权的权利,神色肃穆的齐声高喝道:“末将听令!”
张楚回过头,轻喝道:“焦山、孙坚何在!”
焦山与孙四儿打马出列,揖手道:“属下在。”
张楚:”安顿麾下弟兄行营。“
二人齐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