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慢地在大道上走着,程静翕随着车身微微左右摇晃,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顾博衍那张大限将至、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的脸。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下一句再开口时就要说遗言了。
程静翕对顾博衍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所以后面两次再见时也没有更好,加之第二次他似是而非的迷路,印象就更好不到哪里去。
今日是她无暇他顾,否则定也不会让他那般容易就过去。
只是这个时候皇上召他进宫做什么?
顾博衍在书房见完礼,皇上给他赐了个座,问道:“人可给朕找着了?”
“回皇上,”顾博衍道,“已经安置下来了。”
皇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里就更什么都听不出来,“那她就暂且交由顾卿照看了。”
顾博衍行了一个礼,回道:“请皇上放心。”
马车晃晃悠悠缓缓穿过主街,程静翕将帘子撩开一条缝,暗暗窥着脚下这一方天地。
看了半晌,忍不住悠悠舒了一口气。
有道是“同行即冤家”,这一条长街上有无数同行,那么也就会有无数次的勾心斗角,小打小闹或者对簿公堂,花样层出不穷时时都在翻新。而京城中还有许多条这样的街巷。
人人都想做点小生意再舒服过日子,可他们舒服了,有人就又不舒服,矛盾从此来,仿佛不知疲累,不死不休。
那么她跟她所谓的“同行”们,大抵也是如此吧!
程静翕微微出神时,听见外头的随从轻声说:“殿下,到了。”
她依言下车,恰巧面朝西向,抬头看着仅仅剩下一条线的夕阳,才恍然惊觉这一天又即将过去。
不知三百里开外的叶怀瑜此时还有多少命在。
皇上最后的神情让她心惊,她恐怕会因她而连坐了他。
快到自己的院子时,程静翕远远瞧见丫鬟碧儿正在院门口不住张望,眼尖的看到她,便赶忙急急地迎过来。
“殿下!”
程静翕看着她问:“你跑什么?”
小丫鬟悄悄说:“二少奶奶给她的猫儿做了个笼子,一路拎到咱们院子啦!”
程静翕眉头一挑,“来多久了?”
“中午来了一趟,奴婢便告诉她宫里来人把殿下接走看腰去了。呆了一会见殿下没有回来的意思,就拎着笼子回去了。晌午又过来一趟,还是那样,刚才又来了,殿下,二少奶奶这回是铁了心要见着您呢!”
程静翕一边听丫鬟说话一边缓缓塌了腰,待碧儿说完,她已经没法自己走了。
这件事昨天就表示不计较了,怎么袁氏自己还没完了呢?
没完没了的袁氏拎着猫笼子打屋里匆匆出来,到得院门口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半身不遂的场景。
昨儿还说一个月都站不起来,今儿都能进宫了,不是说去治了吗?怎么瞧着兴许再过一年半载都好不了了似的?
思量的时候,她已经撂下猫笼迎了过去,神色关切,“公主,您的腰……”
程静翕面色一苦,差点就要哭出来,“原本、原本是好些了的,可不成想一路回来又给累着了……”
丫鬟在旁边小声抽泣着回道:“殿下,殿下的腰……”话说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掺到哭里了。
袁氏心说我在戏园子里瞧了那么多出戏,还没见过哪出能比得过你们的,戏咋那么足呢?
虽然心里都已经骂开了娘,面上却还是要恭顺地低眉顺眼装孙子,她便也苦了一张脸,用上了十分自责的语气道:“公主,我已经将猫儿公主送过来了,该怎么处置,就全由公主做主罢!”
程静翕眯着眼瞧着地上的猫笼,里头的大黑猫整个看起来有些萎顿,绿色的眼睛也是没精打采,大约是叫了一天给累的。这会连抬头看她都是意意思思的一下,再也没有昨晚上看见她如同看见耗子似的兴奋模样。
也不知它心里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拿眼瞧着她的时候表情里居然还有点不屑。
暗暗叹了口气,小东西这会瞧着居然还挺可爱的。
怪不得袁氏这么稀罕!
其实这猫儿不过是被她稍微做了一番利用,若真论起来它才是最该喊冤哭闹的那个。
“二嫂,”程静翕呲牙咧嘴地开口,好像腰真疼的说话都费劲了似的,“这猫儿……是不是一天没喂了?”
袁氏苦瓜脸一愣,抬手擦了擦没怎么流下来的眼泪,心想着临来的时候还给了它一块鸡肉来着,这么想的当儿嘴上就带了些迟疑,点了点头说:“可不,猫儿昨日委实太可恶,今天就罚它不准吃东西,”言罢在苦瓜脸的基础上又加了个笑,表情上因此就略显得扭曲了些,“何时能吃,还得公主松口呢!”
程静翕心说我松口个屁,肚子都吃圆了还大言不惭的编谎话骗人,当她两只眼睛是拿来喘气的吗?不过就是想给你个台阶下,赶紧就坡下驴带着笼子滚蛋得了,顺杆爬了还!
“二嫂,”程静翕目测自己接下来的话有点气人,若再装下去气势可能就不太能跟得上,只能一手扶住自己的腰,半个身子靠到丫鬟身上,深吸一口气道,“猫儿又不懂事,你就是把它给饿死兴许它都死不瞑目呢!况且我也没必要跟只猫儿过不去不是?这猫瞧着怪可爱的,若是二嫂因此就不乐意养了,尽管送到我的院子来,保证养的肥肥壮壮的。”
袁氏的脸从她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不太好,但尚且还能控制得住,待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