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回到租住的弄堂时,发现自己的行李被打包在一起,扔在了院子中央。
第一次流言来袭之后,吴文智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她。而陈默,根本视她为女生之耻,直接跟房东老太建议赶走她。
但房东老太左看右看,都不觉得急雨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并没有过多的理会。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谁把急雨的旧闻呈现在房东老的面前,让她了解到,留急雨这个人在这儿只会惹来祸事——谁知道哪一天,杀人犯出狱就找上门来了。
自己刚跟翟逸说,只要她按时交租,这里就是一小方属于她的天地。接下来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现实就已经给了她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既然是租来的天地,何来的地久天长?
可天已经黑了,她能去哪儿呢?
“阿婆……”急雨忍住涌上来的泪意,去拍房东老太的窗户。
老太太的头伸到窗子边,摆摆手,像在赶苍蝇,用本地方言说:“你走吧。今天是月中,本来都应该收下个月的房租了。但是房子我不租了,退了一半的钱给你,用报纸包着放在那个塑胶袋里,水电我都不跟你算了,你走吧。快走!”
言罢,房东老太便背转过身子往里面走。
急雨无论再怎么唤她,即便到后来带了哭腔,她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到她了。
急雨终于在半个钟头后,冷静下来。她把她仅有的那点家当带上,出了这间弄堂后,漫无目的地在道路上走着。
直至走到了一个天桥边,她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而在河堤畔的半高石柱上坐下。这里有着京杭大运河的遗韵。
夜色四合之时,河面流光溢彩,往来还有高大的船只,载着慕名而来的游客。
急雨透过船上的灯光,清楚地看见里面形形**的游客。有一个妈妈抱着小孩子,小孩子伸出手去够她衣服上的流苏。
每个人都有妈妈。都有家。
而她没有。
就算她死了,又有谁来在乎她呢?她连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亲人,都没有。爱她的人,都死了。
她突然想,就这样吧。她想就这么跳下去。
今日之事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秋意浓,桨声灯影,虽非良辰,但算得上是美景。急雨想,就选在今天吧。
她朝河边走过去,慢慢闭上了眼睛。一阵寒风吹来,让她浑身打了个机灵。
死?我为什么要死?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恍神间,急雨差点脚下一滑失足落水。她想到了溺水的窒息感。也想到了,陈羽尧。
她坐在堤边的湿地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手机拨下了早就烂熟于心的一个号码。
“嘀……嘀……”电话通了,响了一会儿后,被接起。
“喂?”耳边传来的,是陈羽尧懒懒的嗓音。
“陈羽尧,我……”急雨只喊了他一声名字,鼻头酸楚,继而眼泪夺眶,她终于崩溃大哭。这些日子以来的隐忍,委屈,怨愤,羞耻,故作坚强,统统在此刻决堤,像山洪一样暴发出来。
“怎么了?你怎么了,跟我说。”陈羽尧的声音有些慌乱,“你现在在哪儿啊,小雨?”
她勉力止住哭声,抽噎着:“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个手机号码,我只告诉了你。”
急雨的心田中倏尔涌进一股暖流,嘴唇翕翕正要说话,却听见听筒那边隐约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她是谁?陈羽尧你去哪儿啊?别走……陈羽尧,你混蛋……”
“你在哪儿?”陈羽尧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
急雨咬了咬嘴唇,“我在盘门,看夜景。”
陈羽尧那嗤笑一声,似乎气打不到一处来,旋即他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就站在那儿不要动,直到我出现。”
陈羽尧找到她时,急雨的泪痕已干。
甚至在见面的前一刻,她还亡羊补牢地揉了揉脸颊,重新绑了马尾。
陈羽尧看了她身边的行李,一个草草封口的塑胶袋中露出了半只电饭锅。“你这是……?”“离家出走”四个字还没问出口,急雨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
“我被房东赶出来了。”
“你不是和父亲……那时,就听说你被你生父接走了。”陈羽尧很意外。
他那年寒假回去,得知了发生在急雨家的惨剧。不是没有追问过急雨的下落,但是得知这个答案后,他才作罢。
回到亲生父亲身边的小雨,过得好不好?他时常也会牵挂起那个陪伴了他度过最艰难日子的小女孩。五年,是不短的时间。更何况,在青葱岁月里,五年基本是可以将一个人融在血液里,永生不能忘记。
她对他而言,始终有着特殊的意义。
急雨低头,“暑假时,我和他打了弃养官司……我赢了,但也没有家了。”
陈羽尧更加吃惊,“为什么?”
“他想让我原谅一个人,而我不肯。”急雨觉得难以启齿,但对方是陈羽尧,她吸了一口气,又用平静的语气说了下去:“他想让我谅解他后妻的儿子,他……他想欺负我……”
陈羽尧红了眼,攥紧了拳头——这些年,小雨过得是什么日子?
“我已经很小心了……每天晚上都关好房门,枕头下也放着……放着刀,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回来了……”急雨不想再说下去了。
陈羽尧也不让她说下去了,他把急雨抱在怀里,用力的。
“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