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莫正接过身旁侍童递过来的港务报告,美第奇家族与奥斯曼帝国贸易往来频繁,很多重要商船的进出港都需要独立向奥斯曼港务官报告,当然,碍于美第奇家族提供的大量利益,奥斯曼人通常只会象征性地检查甲板,多数时候根本不会进入货仓,这时候选择乘船偷渡,美第奇的确是最好的助力。
然而,这件事背后的影响却是科西莫难以掌控的。此时卡拉查在割喉堡大捷,却没有找到约翰与索菲雅的踪影,在尼西亚地区,军队搜索的力度只会越来越大,若是数日之后二人凭空出现在君士坦丁堡内,美第奇家族绝对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于是科西莫此时选择沉默,他等待着索菲雅给予更多的承诺。至少家族所获得的利益,要值得眼下偷渡皇储所需要冒的风险。
“科西莫先生,您与您的父亲一样,是银行家出身……”索菲雅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猜到了科西莫心中的所思所想,只是皇室目前与威尼斯人的关系相当暧昧,而意大利半岛上威尼斯与诸邦国之间的关系却极度紧张。
威尼斯亚德里亚舰队舰船总数已经达到了庞大的两千三百余艘,而其他地中海舰队大小船只总量已经超过四千,奥斯曼与热那亚在马尔马拉海战中失利,已经促成了威尼斯海上霸权的建立,如果帝国此时靠向佛罗伦萨,难保威尼斯人不会在帝国崛起的关键时刻为了平衡海上利益而倒戈。
“虽然很遗憾我不能代表我的兄长和帝国的皇帝向您做出正式的承诺,即便承诺了,在国事议会上最终还是要寻求陛下的首肯。”索菲雅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您作为商人,眼光应该比奥斯曼贵族中的那些蠹虫更加长远一些。眼下这场战争,是自1204年来,爱琴海面临的最大变局……”
“所以呢?我需要一些真正能让人兴奋的利益,我也需要有恰当的理由说服领主宫,让他们能够理解我为何要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您对佛罗伦萨的公民依旧是如此谦卑……”索菲雅微微低头,却又在几息之后又换了一副面容,“也是,我也不过是一个公主,没有办法替御前会议还有君士坦丁陛下对帝国的国事做出决策。”
索菲雅转过身,并没有理会还处在错愕之中的杜迈拉,便一步一步地朝门廊走去。
“公主殿下难道就不怕奥斯曼人知道您在伊兹密尔这件事吗?我想穆罕默德苏丹和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不止战争这么简单吧?”科西莫皱着眉头,随手从桌上捡起了一枚银币丢在门廊前。银币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拦住了索菲雅前进的脚步,“难道你是因为一时冲动,才来向美第奇家族寻求帮助吗?您也知道美第奇银行的影响力,僭越来说,如今美第奇家族的实力,足以让许多王室侧目,乃至教座,都将什一税过手于美第奇银行。而所谓罗马的国库,恐怕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了。”
“威尼斯……”
“别和我提威尼斯人,我的公主殿下。当初你们放热那亚人与威尼斯人在爱琴海角力,就顺势与威尼斯人结盟攫取利益,甚至利用威尼斯人对贸易航线的执著迫使他们加入对奥斯曼人的战争,如今你们把贸易事务重新放到天平上,原谅我很难相信你们只是想和我们分享爱琴海的贸易利润。”
科西莫入主美第奇银行数年,使美第奇一跃成为佛罗伦萨头号家族,还职掌了教廷金库的出入。美第奇家族在刀尖上行走如此多光景,以至于对一切利益背后的风险,他看得比很多人都要透彻。
“您今天来找美第奇家族,似乎有些慌不择路。”科西莫支开了身后众人,杜迈拉见势也迅速退去,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二人,“您与约翰,这一场的表现,与正教廷宣传的带领帝国走向复兴的紫衣皇储差距不小,既然你们选择挺近小亚细亚,那么割喉堡之战本身就不会是意外。”
科西莫绕行至索菲雅面前,换了一口不那么地道的拉丁口语:“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捏着什么让战争继续下去的底牌,但如果目前你们只剩下了士麦那的驻军,帝国就已经失去了挑战奥斯曼人的资格。等你哥哥清醒过来以后,应该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每个人都能在大局已定之后做出极其正确的分析,因为已经有人替他们排除了正确答案,科西莫先生。”索菲雅冷笑道,“帝国从来没有指望过马穆鲁克或土库曼人能做出决定性的贡献,大家都是渡鸦,等待着一头庞然巨兽倒下分食血肉,而真正与之搏杀的,只有帝国罢了。穆罕默德也知道这一点,卡拉查出现在割喉堡前,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你认为,在小亚细亚正面决战,你们能有多少胜算?当初跨过马尔马拉海,你与你的兄长做的又是什么打算?巴尔干这样的烂摊子放着不处理,贸然进行正面战争……”科西莫并没有在意索菲雅的语气,只是自顾自说道,“我能理解你们固守每一寸领土的决心,也知道割喉堡对你们的意义非比寻常,但如今你们赌输了……”
“你留下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不,我甚至可以代表美第奇家族接受你的要求。”科西莫走向书柜,从一叠票据中挑选片刻,然后拿出了一张租赁凭证,“一条船而已,对美第奇来说是九牛一毛,就算当做见面礼送给帝国,也谈不上是损失。”
“……”索菲雅皱着眉头接过凭证,她并不清楚科西莫伸出援手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