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舷的几个水手回过神来,惊恐地抱着脑袋蹲下,连滚带爬地窜到船的另一侧躲起来。
岸边,同行的另几个禁卫忙拉住同袍,安抚他息怒。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举起手冲邻近的几艘船各比划几下,十多个禁卫便分成几拨,分别登上停在附近的船只。
火爆脾气的那位自然是登上了这艘,他走到舱门前,一拔取出门框上的刀。胖船长还坐在地上,见禁卫一脸的凶相,害怕地连蹬双脚、向后退去。
禁卫狠狠踹他一脚,解了气,便一只手拽住他的后领,将之拖出船舱。
船尾处,另一名禁卫捡起那烟筒,一头,红烟不绝如缕,在他手上又苟延残喘了过一阵,终于咽气。
“这不是你放的?”禁卫走到胖船长的跟前,一伸手中的烟筒,问道。
此时此刻,那胖船长已经怕得涕泗满面,他本是初来乍到的异国商人,在这帝国的都城,他只以为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忌,不知道将有怎样严酷的责罚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他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满脸的肥肉和涕泗都甩动起来。两个禁卫对视一眼,这人的确不像是装的。
“一个番东长人带着一对本土的父子,你们可见到过?”禁卫松开提着胖船长后领的手,环顾周围的水手,问道。
水手们也避之唯恐不及地摇摇头,他们都被吓坏了,天下第一雄城给这些在海上讨惯了生活的异乡人的一记下马威,实在是不善。
“走吧。”另一个禁卫将那熄了的烟筒揣进怀里,无奈地转过身,招呼同袍下船去。
……
旁边,一艘华美的楼船上,几个禁卫也碰了一鼻子灰——这朱漆碧瓦、飞檐悬铃、看上去东方风韵十足的楼船上,竟全是金发碧眼的塞西人种。
见军队打扮的人上了船,几个高大的塞西人围过来,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些谁也听不懂的鸟语,那身材蔽住了光线,实在是压迫感十足。
“你们来太微做买卖,连个会讲官话的通事都没有吗?”查完别的船,队长带着几个禁卫登上船来,背着手走近。
“有——怎么会没有呢。”一名散着披肩卷发的塞西女郎从船舱中摇出,语调也如她头发一般、如她周身的曲线一般、尽是婉转。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番东长人带着一对本土的父子,应该是乘这附近的船来的。”队长礼貌地问道。
“长人,我看这群鬼佬就挺长的,说不定就是他们!”队长身后,那个脾气火爆的禁卫没好气地说道。
塞西女郎却是平和地笑笑,一双媚眼弯成月牙,“番东的女子细长嶙峋、肤色青灰,军爷看奴家,像吗?”
这女郎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官话,这般自称都信手拈来。
那出言不逊的禁卫咽一口口水,细长嶙峋、肤色青灰,该细长的地方是细长,却没有哪里是嶙峋的,露出的大臂如象牙般白皙滑腻,只裹住一半的胸脯像两只扑出窝的白鸽……最是这千娇百媚的语气,一声“军爷”、一声“奴家”,实在是叫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在这万国来朝的金顶京,塞西的娘们儿他也见过不少,大多是又憨又壮,只想是没胡子的男人,眼前这个,实在是太、太……
“姑娘说笑了,我等虽未亲眼见过番东长人是何模样,但像你们这样的塞西人氏,我等虽鄙薄,也是见过许多的。”一旁,队长浅笑道。
塞西女郎礼貌地微微颔首,说道:“我们一船都是卖艺换吃喝的艺人,初来太微,想试试这口饭在贵国会不会好讨一些。军爷们要找的番东长人和一对父子,我们的确没有看到。”
这时候,进船舱里搜索盘查的禁卫钻出来,摇摇头,道:“舱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好多……没见过的异兽。”
队长闻言叹口气,并不意外——塞西和番东,毕竟是世界两头的人,更不可能在同一艘船上。
“……上头说那番东长人是带着人来领赏的,不该躲着啊……”
“……会不会是被反客为主了?”
队长身后,几个禁卫议论道。
“嘴。”
队长转身,冷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