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熙元年,二月二十八,巳时,晴,草坡乡。
春天来了,草坡绿了,原野上草儿高了,五颜六色的花儿多了,流经村落的小溪儿也涨了。蓝天白云下,大群羊儿一边贪婪咀嚼着第一季的嫩草,一边惬意的咩咩叫唤;一匹毛色斑驳的老马自顾自的低头啃草,忘情之下远离大队犹自不觉;羊群附近,老扎木正一脸祥和,坐倚大石,悠然沉浸于这份春色。
自那场神罚大战迄今已近两月,老扎木所逢剧变甚至不亚其之前一生的经历。州胡败了,汉军杀到,汉民也乘着巨大的海船一bō_bō的迁来;国王战死,头人权贵被批斗,就连战后幸存的两名王子也在公审后一死一奴。州胡易主再无悬念,好在汉人虽横,总算公允守信,并不刁难夷民,甚还令夷民的生活有了明显改善。
从州胡陷落、儿子战死、汉军入驻,到晋升平民、长孙返家、集体劳作,再到为了全家升阶公民干脆将孙女许配给本属仇人集团的汉卒赵大壮,老扎木痛苦过、怨恨过、无奈过、也窃喜过。参加过王子批斗,迎接过浩大移民,世故的他知道势不可违,已经明智的转嫁并揭过了仇恨,毕竟,日子总要过的,孙儿们还有将来啊。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打破这里的宁静,新修的夯土路上,远远奔来一支百人骑队。老扎木连忙起身,边抓起羊鞭驱开恰处路上的几只羊羔,边一个呼哨召回忘情啃草的老花,以防羊群受惊。
老扎木倒不担心来骑会对自身不利,这里大队出现的只可能是血旗军,其军纪严明和秋毫无犯还是获得夷民认可的。更何况,他下意识摸了把腰挂的铭牌,那可是公民等阶,孙女扎娜定亲之后给办下来的。前几天,森格那个乡宣传队长四下宣讲华兴府新颁的《基本民法》,其间可是说过,他老扎木如今已是华兴府的主人,一切权益都受华兴府保护,当兵的也不能欺负他。
事实上,这部《基本民法》用大众化语言,规定华兴府是代表全体公民利益的政权,是在纪泽领导下依法为各族全体公民服务的军政组织,实行限制版的三权分立,执行四阶制度。所有四阶百姓,只要依法缴税,履行义务,不论妻妾嫡庶,不分士农工商,其在法规范围内的财产、人身、政治等权利均受华兴府保护。ァ網
“老人家,前面可是草坡集?”骑队瞬忽而至,一名青年军卒越众而出,收缰勒马,在老扎木数丈外一个急停,拱手相问道,用的却是不太纯熟的州胡土语。在其身后,百骑铁甲军卒跟着一同勒马,竟在骑行中齐刷刷停下,丝毫不乱。
这青年穿甲与其余军卒并无不同,可让人一看便知其是这行人的首领,只因其有着一双成熟深邃的眼睛,吟吟笑容给人亲切之余,更现上位者的威仪。当然,尤为抢眼的则是紧护其侧的另一军卒,细看分明是名女子,一张娇颜就如画中仙子般令人眼晕。新首发 .x81z.x81zw.
再看这群训练有素的骁勇军卒,个个威武凛然,老扎木不由咋舌,这位青年郎究竟是哪家大人物的公子,排场竟比那个马迁还大呀。不敢怠慢,老扎木忙用新学的汉礼回以拱手,继而手指东方道:“这位公子,前面屋舍那里便是草坡乡所在的草坡集了。”
“府主,看南面,有人过来了。”老扎木话音方落,骑队中又一兵卒手指南方插言道。顺其手指,果然有十数骑从南方的草场疾驰而来,为首者隐隐看似一名空袖独臂之人。
府主!?老扎木心中一突,这个汉词他还是听得懂的,进来集里可没少谈及血旗军设立华兴府的事儿,据他所知,乐岛上敢称府主的应该只有血旗将军,比先国王高盛还大的人物。老扎木只在码头曾经远远看过一眼,哪想竟是这么一个混在兵堆中的青年郎。
心下惊骇,老扎木的身体已经早一步做出反应,他腿一软,跪地连连磕头道:“扎木有罪,扎木有罪,小老儿不知府主大驾,冒犯之处还求府主大人恕罪啊...”
老扎木想得不错,青年正是带着剑无烟与一众亲卫四处巡看的纪泽,至于做寻常装束,自是贪生怕死下的微服之举。军政诸事渐分头绪,内外各有所思,便是亲自主抓的颁法定制也已有了纲目,当惯甩手掌柜的纪某人便开始了他最擅长和喜欢的四处转悠、乱出主意兼指手画脚,呃,是指点江山。
接触州胡不到两月,纪泽再是脑洞大开,对州胡土语也就二把刀水平,自然听不懂老扎木惶急下的叽里呱啦。不过,看情形他也猜出大概,不由苦笑着离鞍下马,摆出成熟政客应有的亲民姿态,扶起老扎木缓声道:“老人家,咱们不兴下跪这一套,况且,您有这个牌子,显然已是公民,也是乐岛主人,往后见谁都不用下跪,只管挺直腰杆过活便是。”
言说间,纪泽手指老扎木腰间那块白色小牌。这是血旗军配合乐岛人口登记而最新推行的身份铭牌,由黑、白、黄、橙、红五种不同表色便可迅速分辨出军人与公民、平民、从民、奴民四种身份等阶,也可通过特定数字轻易辨明所属民族等等信息,仓促之下倒是先给等阶不一的州胡夷民颁发了第一批。
这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原本血旗军将州胡夷人按部族分别登记为高族、夫族、梁族,但许多原有奴隶却提出了抗议,因为他们自认不属于上述三族,于是,华兴府顺水推舟捏造出一个乐族为他们定名登记,大受欢迎。从而,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