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墙之上,眼见人质释放后便即风云突变,血旗营与王家寨民背信弃义,退而复返,斜刺里更杀出了第三拨彪悍人马,被愚弄的乌桓上下顿时惊怒一片,主导和解的陈姓晋官则绝望得瘫倒于地。心知在劫难逃,那亲卫长一边指挥布防,一边不忘手指着逼近寨墙一箭之地的纪泽,破口大骂道:“姓纪的,你这卑鄙之徒,无耻小人,刚刚当众立誓,旋即翻脸毁诺,不怕天打雷劈吗?”
“翻脸毁诺?哈哈,纪某何曾毁诺?我血旗营与王家寨兵马何曾攻杀此地乌桓人?哈哈,怪只怪尔等愚蠢!”纪泽一阵谑笑,继而正色骂道,“尔等胡蛮,入我汉土烧杀淫掠,罪行罄竹难书,中计落败竟还以被掳女子为质,妄图苟活逃生,简直无耻透顶,qín_shòu不如。视尔等这般qín_shòu,别说纪某不曾毁诺,仅是愚弄尔等,便是违背誓言斩杀尔等,纪某也在所不惜!”
纪泽这段强词夺理却吼得大义凛然,直令己方本略羞惭的军卒们顿感理直气壮,也令胡寇们噎得张口结舌,那亲卫长干脆狂喷口鲜血以示激愤。然而,不待纪某人沾沾自喜于自身口才,那位本已颓坐于地的陈姓晋官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一把跳起,手指纪泽,气急败坏的暴喝道:“姓纪的,你修要得意,我军丹沛少单于业已走脱,你血旗军定然踪迹败露。你处处与我幽并联军作对,我家王大都督已经高价悬赏于你,更有大军四下搜剿血旗军,你也猖狂不了几日,陈某便在黄泉路口等你!哈哈哈...”
似乎犹觉不足,陈姓晋官一阵歇斯底里过后,竟突然指向血旗营一众军卒,声嘶力竭的叫道:“尔等壮士们听了,王大都督有令,各地悬赏捉拿纪泽贼子,提供线索者赏钱百万,封七品军候,提头来献者赏钱五百万,封六品校尉。尔等与其追随纪虎贼子,朝不保夕直至人头落地,倒不如弃暗投明,挣取那份泽被后世的锦绣前...”
“嗖!”蓦的,伴着一声尖啸,陈姓晋官的喋喋蛊惑戛然而止,一根羽箭横贯长空,直透他的胸膛,并将他一举带翻至墙下。百步穿杨,技惊四座,南门上下一阵寂静!怒目圆瞪,神情冰冷,纪泽伫立寨下,手持黑雕弓,正是发箭之人。
此刻的纪泽其实也有点愣,要说他经过不懈苦练,辅以暗劲内气的各项加成,如今使用两石黑雕弓,于七八十步外箭中靶心已无问题,但百步之外还需靠运气来蒙的。方才一箭确属急怒之下的泄愤之举,不想却超长发挥,兼而那位陈姓晋官已是虚脱无力,这才有了一次惊艳的百步穿杨。当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两军阵前,在性命因为悬赏而可能被觊觎的时候,及时而强力的展示了自身武勇!
“聒噪!纪某虽承诺不会攻杀此地乌桓人,但你不在此列,因为你只是名毫无廉耻的汉奸!”转瞬回神,暗道侥幸的纪某人就势发挥,遥指尸体方向,借题大声点醒道,“纪某军中均为患难兄弟,皆乃官府所弃之人,焉能受你这等宵小挑唆,妄求官府虚夸之赏,行那不义之事,为我血旗营上千兄弟所仇视?”
“好箭法!纪大人深藏不露,之前倒是夏某走眼了,哈哈...”远处传来一声喝彩,却是一直对纪泽不服不忿的夏山虎。或是受其提醒,血旗阵中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逐渐整齐的欢呼声随之爆发:“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纪泽心中一乐,这一箭蒙的值,连夏山虎对自己的态度都为之改观了。看来乱世之中,武勇的确是一方首领必不可少的资本。然而,想到陈姓晋官死前所言,他随即便又目光阴沉,扬臂挥弓回应欢呼之际,甚至下意识的偷眼四顾,以观察阵中各个军卒看向他的眼神。
悬赏捉拿有威胁吗?显然,纪泽认为大有特有,否则他也不会不管不顾的阻止陈姓晋官继续挑唆了。人性本私,历史上不知有多少英雄枭雄死于悬赏引发的背后捅刀,纪泽可不觉得自家一个月内收拢的近千人马都会忠心耿耿不为所动。而且,单凭精绝一箭的震慑尚还远远不足,纪泽还得考虑更多应对。
非但他本人有大麻烦,血旗营亦然,竟然有个什么丹沛少单于提前走脱,堪称重大疏忽,莽莽山林显已不及追捕,其必为血旗营招来大敌。通过陈姓晋官的临终厥词,纪泽也意识到,血旗营的杀胡战绩被司马颖恶捧一把之后,已经不再是军事层面的简单胜败,也不仅是感情层面的私下仇怨,而是披上了一层政治色彩,这无疑将为血旗营带来一场暴风骤雨。乌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贪生怕死的纪某人已背生冷汗。
且不说纪泽的思虑百转,随着夏山虎率众扑入王家寨,这场围歼乌桓人的战斗终于正式开幕。寨内霎时杀声一片,细听的话,喊杀声多为本地汉人口音,间或夹杂有乌桓胡语的绝望惨叫,双方优劣显而易见。
可怜四百乌桓精锐,一昼夜未能休息,再加中毒腹泻,除了极少数因故躲过下药的,几乎个个虚脱无力,拉满弓都难,如何作战?更何况,血旗营陈兵南北寨门,乌桓人可不敢再信他们不会进攻,兵力调度自然大受牵制,急切间又如何与夏山虎一众悍匪相抗?
见摩云寨人马大杀四方,王家寨人也按捺不住,他们倒也顾忌之前的重誓,没有正面厮杀乌桓人,而是绕道王家岭上,尾随摩云寨人马杀入寨中,去寻石矩那帮晋军的晦气。血旗营则彻底沦为酱油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