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房处走出来,两人径直钻进田典家的后巷,停足顿步,李恪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旦,你确定给仑绑了活扣吧?我看他挣脱半晌也没松动……”
“大概……”旦皱着眉想了半天。
先前太紧张,他有好多细节都忘了,要一时记起来,还真有些强人所难。
“反正他身上半点伤患也无,大不了躺上一夜,着点凉受点冻,又如何了?”
李恪听得背脊发凉,冷汗直冒:“你如何能想不起来!这可是要命的事!”
“莫非……躺着亦会死?”
“当然会死!”
旦也有些被吓到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算杀过狼屠过狗,猛然间告诉他有条人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其中的关键还是他是否系了活扣……
他拼命回忆,眉目紧锁,良久才舒展开,庆幸说道:“绑的确是活扣。我怕他过早发现,就绑得紧了些,可若有性命之虞……他定能解开。”
幸好……
李恪长舒了口气:“你去前院寻个隐蔽处观望,若是看见仑跑入田典家门,过来唤我。”
“恪,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问题?”
旦疑惑问道:“你自幼读书,师承儒家,又如何知道那劫匪做派?”
“劫匪做派?”
“方才你还说甚替天行道……这话若传扬出去,事关谋逆吧?”
“噫!谋逆之事岂可胡说!”李恪一把捂住旦的嘴,做贼心虚般四下观瞧,“这些言语……我是从古籍中看来的!”
“又是古籍?”
“《山海经》。”
“哪本山海?”
“《西山经》!”
“真的?”
“有山焉,其名梁山泊,贼寇百单八……不对,我现在与你说这许多作甚,还不速去!”
“唔……唯。”
看着旦的背影隐入夜色,李恪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旦不知道,刚才那场绑票耗尽了李恪的心力,不过毕竟完成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是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李恪几乎要以为郑仑没能挣开绳索,已经在门卫房被活活吓死的时候,旦跑来了,远远对着李恪点了点头。
李恪精神一振,赶紧拉直听筒,凑上耳朵。
听筒里有些嘈杂,隐约的人声由远及近,断断续续,说话的人情绪激动,所以那声音也正越来越清晰。
“姊丈,阿姊,旦和恪真想杀我!他们不仅想杀我,还想屠尽郑家满门!就在方才,他们将我掳去,挥剑割开我的手腕,若不是我拼命挣脱,如今早死了!”
这应该是郑仑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变得有些语焉不详,李恪只有通过脑补来翻译,才能将其分辨仔细。
“既然血脉被破,你应当失血过多才是,可为何如今阿弟看起来却毫无异状?”
田典余的声音传过来,一如既往得沉稳,里头还有一丝玩味。
郑氏也在,她尖刻的嗓音李恪记忆犹新:“良人,阿弟虽庸碌,可从未说过假话,你为何就是不愿信呢?”
“贤妻,我非是不信,只是阿弟精神健旺,哪有半点受过伤的样子?”
“姊丈!或是……个中因由我说不出,但您可以看伤口,看我手腕,伤在……我的伤呢!”
李恪噗一声笑了出来,屋里鸡飞狗跳的场景透过声音就能让人听得真真切切。
郑仑吓坏了,说出的话田典余不信,他便撩起衣袖让人查验,结果一撩,连自己都不信了。
话筒里传来冷笑,田典余拖着长音,听起来自信非凡,就如同对整件事了如指掌:“阿弟,莫找了,贤妻也莫再帮衬,襄翁的心思我明白,可你们却反而不明白。”
“高大父?此事与高大父有何关联?”
“襄翁叫你等以苦肉计说我,你等便当自残身体才是,如今连这点也不舍,是否有些太过敷衍?”
李恪觉得自己似乎快有收获了,因为话筒那头正传来哭声。
“良人,你是说我不忠吗?”
“贤妻切莫伤怀,此事又不怪你等。”田典余慢条斯理说着话,一字一顿,“襄翁好手段,先是背着我接触严氏之子,求买不成便纵人抢杀,再不成,又叫你姊弟使苦肉计。贤妻啊,他就如此想将我汜家绑上战车,为他郑家私欲,罔顾自己的安危不成?”
“良人!”郑氏哭喊道,“良人此番错怪高大父了!自我入门起,郑家便一心助良人成事,我与阿弟先后辱于鼠子,皆咬牙忍了。高大父一心求镰不假,可那也是为了能给你寻来一份功绩啊!”
“襄翁倒是好意,可惜……山野之见,愚蠢之极!”田典余的声音猛然拔高,“改良农具功绩不小,可你等是否想过,此功能如何助我?拔爵一级?区区大夫爵位,如何比得过整个苦酒里!”
澎湃的声潮顺着线传进李恪耳朵,李恪暗暗心惊,闭目记下。
“贤妻呐!若是真要助我,便助我逼服严氏。想监门厉油盐不进,此番松口只要严氏!一旦严氏嫁他,他便任我驱策!到时我与郑家在苦酒里一言九鼎,要何物不可得?何必急于一时呢!”
话筒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李恪等了盏茶的功夫,才有郑氏的声音重新出现。
“良人,郑家一言九鼎,从未毁诺。你既说了,此事便全凭你做主,高大父那处有我去说。然阿弟不是怕事之人,今日上门求助,必无虚言,那鼠子扬言要屠郑家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