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短会,抓紧休息。”
帅帐当中,李恪哗啦啦推开竹简,提笔饮墨。
“各报损耗。”
苏角第一个站起来:“南塞城头,死两千三百四十二,伤重不行千四百十七,失踪三千六百二十。”
柴武紧接着起身:“东塬山脊,死八百六十二,伤重四百四十一,失踪六百三十七。”
田横也站起来,苦笑一声:“我第一日便设计除掉了沙达鲁,以致这几日西塬战事颇平,战死二百六十二人,伤百四十一人,无伤重难行者,亦无失踪之人口。”
李恪把这些数目一一记录,看了陈平一眼:“民夫?”
“死三千六百七十七,伤四千二百六十五。民夫队如今士气低迷,如登城之事,若无兵刃在后,几无人从……”
“民夫又不是战士,该鼓的血勇不曾鼓,该见的修罗场却一场不落,自然会士气亡佚,这不奇怪。”李恪重重捏了捏眉头,“且不说其他,三日血战,损兵九千六,几近万人。也就是说,我们手上的可战之兵余不足七成。平,各队损伤如何?”
陈平向着众人环一圈拱手,嘶声回应:“战前平戎一十三队,九队轮战,有一队战损八成,一队六成,还有三队损兵五成。依我所见,这五队可以合为两队,而且库中弩矢业已不足,便是平戎的编制留下再多,于守城时也起不了大用。”
李恪默默点头,随手在简上标了几笔,示意陈平继续说。
“轻骑三十队,轮番上城,各有损伤,但因为不像平戎长时间顶在城头,大损反而有限。战至今日,加上前几日东塬夜战的损耗也仅有六队需要撤销编制,只需要合补一番,凑二十队全无问题,而且狼牙充足,士气高昂。”
“角君对轻骑的依赖可以更重一些。”李恪用笔杆敲了敲简,疲惫说,“有谁知道匈奴的损耗么?大致亦可。”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沉默。
陈平见李恪面色难看,就硬着头皮解释说:“最早见到匈奴十六万旗,至今日露了十二面,具体损失当真不好估算,烧掉的杀掉的,还有被大弩轰成肉泥,尸骨无存的……便是有心,亦无从计数。”
李恪不由抹了把脸:“定守三十日,如今才是第九日……从设计目标来看,冰墙本要在鏖战十五日左右才开始二度修缮,可是今日我们就已经把最后的手段用上了。土石未及夯实,耐用不如坚冰,像这样的强攻头曼只需再来一次,冰塞即倒。”
一股决死的氛围在帅帐当中弥漫开来,年轻的柴武猛一拍几案,高声求战:“尊上,不若就趁此次战歇吊开城门,让我带着白狼营埋伏出去!我只需要五千平戎襄助,待战起时,直扑头曼……”
“那就连收尸都省了。”李恪斜着眼睛看着他,“等你死了,匈奴人会穿着白狼营和平戎的装具来攻城,到时候弩箭不足,狼牙不利,大伙一拍两拉倒,一块完蛋。”
话及至此,李恪啪一拍手,满帐当中登时便溢满了压抑不住的笑声。
可笑完了,他们依旧要面对眼下严骏的局面。
李恪叹了口气,点着竹简一字一顿道:“转帆,摆锤都要重新装配,城头上那些烂掉的毡毯也撤下来,换成羊皮,别担心浪费。此外,大弩和抛石机分作五组拆解保养,能修缮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再遣人夜吊下城,尽可能把战场上的弩矢收集回来,越多越好……”
陈平一件件记下,记完了,他抬头看着李恪。
李恪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幽幽说:“把霸下和机关车整备好,再抽出三队平戎,五队轻骑,与白狼营一样,皆不再列入轮替当中,只在后营安心休息……”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角一掌就拍碎了面前的矮几,指着李恪怒发冲冠:“李恪,你欲逃耶!”
李恪冷冷看着他:“我欲逃又不是什么新闻了。今日我话便放在这里,待到冰塞无守,我不会等着头曼推到塞墙,我会自个儿推到它,然后带着扶苏不计代价突围出去,就此回转河间,再不理会这匈奴的破事!”
苏角气得嘴唇发颤,指着李恪,大口喘息:“我还道你是个英雄,你如此作为,实乃……实乃……”
“田横、柴武、陈平听令。”
“臣下在!”
“我有一面白底黑字的帅旗,待见到此旗张挂,立刻弃掉守备各军,秘至霸下候命。”
“嗨!”
苏角锵一声抽出直刀,大步迈前。可他连一步还未踏出,便有田横执剑,柴武执刀,一前一后将他包夹在中央。
李恪高居在正席一动不动。
他轻声说:“公子,把蒙恬予您的密令取出来吧。要不现在就夺了我的军权,要不今日就当着众人的面烧了,否则帅帐不定,头曼就是不来,我们也已经败了。”
扶苏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说:“恪,别逼我,你明知那密令我取不出来。”
“我真不知道。”
“一件去岁九月就已经烧了的东西,你叫我一时半刻从何处去取?”
“诶?”李恪愣了半晌,好险才没问出一声“真的?”。
帅帐当中片刻凝滞,八面玲珑的陈平当即拊掌大笑。他一边笑,一边走进战团,把田横的剑,苏角和柴武的刀一一掰回鞘中。
他把苏角强摁回座位,不顾礼仪坐倒在苏角对面,诚心说:“角君,苏将军!你我相交时日不长,然三日血战,我调兵,你遣将,亦不曾出过半点纰漏。弟心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