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惨嚎,登时转向,对着苦酒里的方向重重顿首,那一下几乎把头都磕破。
“小童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知道礼义廉耻的道理,如何能让严姨如此?我拗不过,逃不脱,一时间,只想要一死了之!”
小穗儿的表演越来越感人了,和他站在一起的李恪也觉得越来越尴尬。
李恪孤零零站在一边,垂着头观察众人。
在外圈,田啬夫囿与一个华服男子站在一处。男子温润如玉,长髯垂胸,只是面色却阴沉得可怕。
田啬夫囿或有些口舌笨拙,李恪见他面色通红,嘴唇开阖,看模样似在解释,可看表情,显然没能解释清楚。
事情有些不好收场……
李恪隐隐埋怨小穗儿,明明睡在一个炕上,这么大的计划却连半点招呼也不打,独自一人跑到乡仓唱戏,唱的还是独角戏。
故事很精彩,表演很到位,可说了那么多,该扯的不该扯的都扯了一遍,他们还怎么解释精米的由来?
九月十五未开始舂米,小穗儿已经把李恪全家舂米过难关的故事否了。事到如今,难道要在这里,把犼兽的设计曝光出来?
然后……等着夷三族?
李恪心中天人交战,小穗儿则哭软在地,仓佐诚好意上去搀扶,却被抓住了袖子,死死不放。
“上吏!我梦见了神人!”
惊雷炸响,把所有人雷得外焦里嫩,仓佐诚说话都结巴了,哆嗦着问:“神……神人?”
“正是神人,小童在梦中见到一位神人,兽皮裹身,手持菽麦,浑身上下都冒着刺目的青光。他与我说,只要我潜心求告,他便愿意下凡来,助大兄得生!”
围观众人嗷一声惊叹,李恪从中听到“后稷、厚土、灶神”一类的称谓,间或有人面东而跪,稀稀拉拉,就是撞到人也毫不在意。
李恪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因为他已经大致猜到小穗儿打算怎么办了……
果不其然,话至高潮,小穗儿挣开仓佐诚的手,猛地脱掉裲裆,扯开裋褐,在寒风中暴露出自己瘦弱的身躯。
那稚嫩的肩膀上有一道焦黑的伤口,周边盖着凹凸结痂,乍一看形如粟苗,显然是生生烙上去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秦人将身体视作神圣,轻易不敢主动毁伤,便是在秦律之中,耐,也就是剃发割须同样被视作刑罚的一种,足见这种观念深入人心。
所以小穗儿的伤口便如最后的重磅炸弹,人群之中再无怀疑,除了少数几人还站着,哗啦一下,几乎全跪倒了。
“后稷在上,小童诚心告拜多日,终于引得神灵下凡,一夜之间舂米无数,大兄……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