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就笑:“你也太宠溺他了。”
薛姨妈就笑:“如何不宠溺?到底是我的亲外甥。”
王夫人就叹:“可怜这孩子,他始终不懂你的心。”
薛姨妈就笑:“宝玉到底小着呢。小孩子家家的,咱们不也打小时候来过?”
这些话,宝玉在榻上俱听见了。只是一声长叹:“姨妈疼我,原我也知道。只是你们终究不必为我烦难。说到底,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一时,晴雯果然从贾母小厨房又回了来。那王夫人又道:“也罢。这几日你们照顾宝玉也着实辛苦。”因又唤来周瑞家的,吩咐她去自己的小厨房,再添几只鸡,一并送了去贾母的小厨房,另做了十来碗的荷叶莲蓬汤。那周瑞家听了,自出去张罗去了。
那王夫人就将宝玉的一众丫头都叫了开,燕尾鱼翅般地排列。王夫人看着袭人等,说道:“待那荷叶汤做好了,你们也吃几碗。”
袭人等听了,都跪下回:“谢太太恩典。”
王夫人叫她们起来,沉吟了一下,方道:“你们都是宝玉的丫头,一应起居自要以他为重。我虽不大来这里,但心时刻都在他身上。你们若勾引了他,引了他往邪路,抑或侍候懈怠了,我一并都知道。袭人,她们都是你教与的,若我听了有什么不妥了,头一个拿你是问。”
那袭人听了,就有些站兢。因见王夫人的眼睛又盯着自己,只得抬头回道:“太太放心好了。横竖屋里人多,大家都互相监督着。”
那王夫人听了,就点头道:“你这样说,我也略放了一点心了。”想想,却又问:“谁是芳官?”
那芳官听了,只得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心里渐次就不喜。宝玉的丫头,个个都穿着淡青色秋香色的衣裳,唯独这芳官,套了一件水红的褂子,看着格外触目。
王夫人就道:“你就是芳官。化了妆了,上了戏台了,倒是不能认出来。你这样子,只比那戏台上还要妖娆。”那芳官听了王夫人这样说与,心里已七上八下的了。这会子太太独独点了自己的名字,当是有人告了状去。
王夫人喝了口茶,继续道:“别的丫头都清汤素面的,就你脸上的胭脂还擦得那样厚?可见,那些个习性还是未改。”
那芳官听了,就佯作镇定道:“回太太,奴婢不曾擦脂粉。天生的就是如此。”
王夫人听了,就默了默,缓缓道:“哦。你是天生的如此。”那周瑞家的回了话,也过来了。王夫人便对周瑞家的吩咐:“你将这芳官带了走。她这样的人,并不能在宝玉身边伺候。”
芳官听了,一时诧异。心想:果然有人暗算了自己。只不知究竟是这屋里的谁?想想,却又回王夫人:“太太,奴婢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二奶奶将我拨到二爷这里的。太太要将我撵走,好歹容我回了二奶奶去。”
芳官这话,说得正戳到了王夫人的痛处。王夫人听了,冷冷说道:“好个丫头。竟敢拿老太太来堵我。可见是个刁钻东西。”说罢,便对周瑞家的道:“你将她即刻带走。或撵出去,或卖了,或拉人配个小厮。总之,不许她在宝玉跟前碍眼。好好儿的爷,没得叫这些下三滥的娼妇给带坏了!”
那宝钗听了,就在旁笑道:“姨妈为何这样生气?”
那王夫人就道:“宝丫头,你不知道。这娼妇胆大得很。好几回,借着和宝玉打牌,竟然爬上了宝玉的床。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宝钗听了,就点头叹道:“原来如此。到底是欠了几分稳重了!”她有心病,只因母亲薛姨妈的亲娘也是戏子出身,若王夫人一味说下去,倒是让这屋里知情的人暗自偷笑。
宝钗就又道:“姨妈只管将她带出去就行了。现在屋里人多,这些话若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见,反而于宝兄弟不利。还以为宝兄弟到底怎样了呢!”
王夫人听了,就点头道:“我的儿,你说的是。我竟是忘了。”
周瑞家的叫几个婆子进了来,扯住芳官,就要将她带了出去。那芳官就道:“太太,我不过和爷玩了几次牌。究竟又无那样的事。说到底,是有人栽害了我!”
王夫人听了,就冷冷道:“服不服的,是你的事。总之,你这样的妖精,就是要早点打发了!”
那秋纹在里头听了,只是冷冷一笑。本来,在宝玉屋里,除了袭人晴雯,就数她了。哪知凭空进来一个芳官,只比她更受宠的。因此,秋纹见芳官整日嘻嘻哈哈的,心里早存了一肚子的气。因想着天长日久的,这芳官早晚会在这屋里越过她去,秋纹受了袭人的蛊惑,心里只想着拿她的短,向王夫人告状。见芳官声嘶力竭地到底被架出去了,那秋纹终长吁了一口气。
宝玉在里头,支撑着从床上下了来,问王夫人:“太太定要这样?”
王夫人就道:“定要这样。你身边的妖精,我一个不留。想老太太也昏庸了,这样的人也敢王宝玉的屋子里派。”因又重重地叹了气。
宝玉就道:“若我不答应呢?”
王夫人就道:“这事轮不着你做主,这是我的事,我是你的母亲。”阵以巨亡。
宝玉听了,就长叹:“那我岂非不是你的傀儡?若果真是,我宁愿死。”说着,因体力不支,忽然又重重倒在了榻上,口里还低喃道:“我想我真的要死了。”
因又要下榻不管不顾地要将芳官拉回,可就在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