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听了,又是一阵冷笑,说道:“依我看,那林丫头不过是隐忍不发罢了!”
宝钗心胸狭窄,近日她心里思怔:若果然这府里不好了,大家都如飞鸟乱投林一般,四处逃散。她也决计不让黛玉好过。凭什么众人都遭殃了,她却还能顶着太后干女儿的名头,风风光光地嫁了给水溶?而她,在这府里像个傻子似的,也盘桓了一二年,最后只能黯然离去。既生瑜,何生亮?凭什么黛玉能得到她想得到的,自己则连个宝二奶奶的边也没摸着呢?论相貌文才,她自诩和她不相上下。黛玉虽是世家之女,但好歹父母已亡,身边又无哥哥兄弟支撑。自己虽出身商家,但有母亲哥哥照应,论家世,这一点也算和她打平了。明明都是差不多的两个人,凭什么黛玉就能高高在上,被太后青睐,被北静王水溶一眼相中?宝钗这样一想:当真觉得命运极不公平。今日和探春聊了半席话,见探春有打退堂鼓之意,心里哪肯罢休,还想再串掇探春一番。
不想探春听了,还是叹道:“纵她隐忍不发,日后找我算账,也自随她的意了!”
宝钗听了,已然失笑道:“这叫什么傻话?横竖她为刀俎,你为鱼肉?即便不想了,也该图个自保。”
探春就笑:“宝姐姐,你多虑了。我想依林姐姐的性子,不会难为我。她若想难为我,大概早难为了。她一直有机会。”探春因又想起了从前种种。
宝钗听了,见竟是劝不动探春的了。只得先顺坡下驴道:“也罢。我也不好勉强你。究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探春听了,却是劝起宝钗来,说道:“宝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待我极好。现在,我也还是将你当作我的知心人。只是,这府里终究不同往日了。你若和宝哥哥两情相悦了,相信太太自会为你们操持。你若有别的什么想法,太太也不会怨你的。只是,既然林姐姐至今一言未发,老太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如你也停了手吧!”
宝钗听了探春这话,心里在细细思量。探春不想和她联手了,但她也不想为此多了一个敌人,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因想了想,对了探春笑道:“你放心。你说得这些,其实我心里也有触动。因想着,到底大家都是亲眷,这么着不顾起来也不好。”
探春听了,果然就道:“正是。想以后府里飘摇,大家只怕难保。想老爷们还要靠她庇佑,咱们哪能再与她作对?我不似你,我身边还有一个亲娘和弟弟呢!他们还要来靠着我。”
宝钗就道:“你的难处,我都看见。只是这会子,我去拿林丫头的短做什么呢?我也和你一样,只不过来试探试探你的意思罢了!”
探春听了,就笑:“那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老太太还在呢!我和你交好,不过指望着以后落了难了,咱们能互相扶持一把。也不枉一场姐妹情义。”
探春听了,心里冷笑,嘴上却道:“正是如此。这点,咱们都想到了一块去了。”
一时,宝钗又和探春聊了会子,方带了莺儿回蘅芜苑了。
话说那黛玉同迎春惜春进了园子。迎春提议:“不如你们去我的屋子坐一坐。我那里有个长长的廊子,咱们就去那里看一回鱼,消些食,也是好的。”
惜春听了,就叹:“这个时候了,迎姐姐还是有这番的闲情雅致!”
迎春就道:“可怎么办呢?总不能就不活了?”
黛玉听了,就笑:“你这话果然极好。虽然凄风苦雨的,但活还是要活下去的。”黛玉说完了,因又唤来后头跟着的司棋,笑道:“这大概是你平日劝谏的效果吧!”
司棋心里,只当黛玉是自己的恩人,听了就道:“林姑娘,倒也不是。只是姑娘近日看的书,的确和从前不同了。”想想又笑:“也真有意思,这看的书不同了,人跟着也就会变了!”
黛玉听了,就笑:“却是如此。”因又点了点头。
惜春听了,却不以为然,因道:“那又怎样呢?”
黛玉就道:“我不说,你仔细体会体会去。你只管听了,回到你屋子里,将那些佛经都先放了在一旁,日日读唐宋八大家的文章,你也会变的!”
惜春听了,遂低了头,沉默不语,独自一人走在后面。
到了紫菱洲,黛玉见游廊两侧的紫菱已然蓊蓊郁郁地覆满了一池子,因叹:“这些菱角也熟了。一晃就要入秋了。”
因又倚在栏杆上,看着池子空隙处翕动的鱼,对了迎春道:“怎么我听凤姐姐说,近日你似乎说了人家了?”
那迎春听了,就叹:“我父亲还没回来。凤姐姐嘴倒是快,只是还未定下。”
黛玉就笑:“可知是哪家?”
迎春听了,只摇头道:“我还不知。只是恍惚听太太提起,那户人家姓孙,在兵部任职。”
黛玉听了,就道:“大概是习武之家了。”
迎春听了,就苦笑道:“若依我的意思,只愿意在这园子里呆一辈子的。心里丝毫不想嫁人的。”
黛玉听了,思了一思,方道:“你日后若有不顺,只管来找我。”
迎春听了,就笑:“这话,你已经说了两遍了。方才在老太太屋里,这会子是在我这里。”
黛玉就道:“我不过为显我的郑重。”
迎春和黛玉只管坐在栏杆下说话,那头入画却走了过来,笑道:“二位姑娘,可知我们姑娘在哪里?”
黛玉和迎春听了,不禁互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