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皇陵里,泥猫的系绳被割断,离了她身,她曾惦记了许久。
她继续往前,到了一处卖糖糕之处,鼻中闻着那油香之味,腹中立刻咕咕两声。
晚饭还没吃。
她又低头望着怀中的猴儿。
猴不能吃。
生猴更不能吃。
此时猴儿不知因何,又开始吱吱乱叫。
她摸了摸它脑袋,带它继续前行,待到了前方河畔,站在桥上,她方解开它颈间的链子,心中想着:
“我养不起你,也养不活你。我是胡猫儿,该回龚州去。你是猴子,该回山中去。”
她再摸摸那猴子脑袋,无声的说了句“去吧”,它立刻窜下桥,扒拉着树杆上了树,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萧定晔远远望着她,心中明了她对自由的执着。
心中一阵伤心又一阵爱怜。
这姑娘并不懂,她方才掏出所有银子买下了猴儿,她以为她做了善事。
殊不知,却进了人与猴的圈套。
她现下放了猴,不出一刻钟,猴儿便会顺着原路跑回去,与耍猴人团聚,满心欢喜的吃着耍猴人奖励它的果子。
下一场猴戏,耍猴人继续甩着鞭子抽打猴儿,骗上几个心肠软的路人买猴儿。
什么都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少了银子,耍猴人身上多了银子。
此时天际一声长啸,繁盛烟花在空中炸响。
红蓝绿黄的各色烟火,将整个天空点缀的仿佛宫里的御花园,美不胜收。
人间欢腾声一片。
猫儿站在桥上,抬头瞧着这烟花,感受这热闹,一时觉得孤寂万分。
她来了大晏整整四年,她没有消极的生活。
她一直在努力。
她也想要融进来。
她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这世间飘荡,想要寻一处归宿。
可事与愿违。
这世间,没有平顺路让她走。
她望着天际的烟火,于这人间最热闹的时候,涌上最苍凉的心绪,面上缓缓流下两行泪。
一位憔悴至极的青年缓缓上了桥,站在她身畔,探手替她抹了泪,哑声道:“阿狸……”
***
三更的女儿节已到了尾声。
还有些许陷入情网的小儿女难分难舍。
高高桥上,一位衣着清凉的姑娘被一个憔悴的青年搂在怀中,已整整过去一刻钟,青年还没有松开的迹象。
这像一个模范典型一般,给了其余的小情侣莫大的鼓励。
众人纷纷效仿。
从桥下到桥上,上演了一场群体性大胆表爱的场景。
又过了近一刻钟,萧定晔终于开口说话:“怎么拿回银子和印章,我有主意。”
打蛇打七寸。
猫儿在过去的近两刻钟里,早已想好了各种无情拒绝、冷漠告别的话。
因为这一句捏了她七寸的话,全然坏了计划。
五千两重要,还是尊严重要?
若她在青楼里险些吃了亏之后思索这个问题,她一定会说尊严重要。
那时她袖袋里还有二十两,能苟延残喘。
现下身无分文,方才买猴子的时候,早已经意识到了巨款的重要性。
此时再纠结五千两和尊严孰重孰轻,她内心的天平开始倒戈。
萧定晔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纠结,立刻加了一把火:“明天这个时候,银钱和印章就能到手。五千两,够你买整座山的猴儿。”
猫儿立刻推开他,双眸一眯。
他紧紧握着她手,低声道:“我自发现了你,一直跟着你。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我一直想,我能不能做到像王三那般,为了你好而对你放手。”
他摇一摇头:“我和王三不同之处在于,王三没了你,他还能活。我没了你,却活不下去……”
他的声音沙哑到极点,她此时方察觉,不过短短五日,他竟瘦成了一把柴。
眼窝深陷,面色极难看,只有一双眼眸因有些湿润,如星子一般望着她。
她立刻闭上了眼。
她不能看,看了她要后悔。
不是要后悔,现下已经后悔。
自他于烂漫烟花中紧紧搂着他,她感受着他的心跳,硬着的心肠立刻就软了下来。
她不能功亏一篑。
她一吆牙,转身便走。
他紧紧握着她手,虽然不阻拦她的脚步,却同她保持着相同的步伐,不远离她一步。
他的声音极沙哑,却执着的讲着他要为她寻回银子和印章的计划。
诸般语言,没有招来她的一句回音。
事实上,从他在耍猴场边上看见她,目睹她同耍猴人谈价,便没见她开过口。
他终于意识到她的异常,一只手抚上她喉间,眼中杀机必现:“谁点了你的哑穴?谁欺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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