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篝火再起。
小猴在一旁胡乱打拳玩耍,萧定晔同猫儿讲着地形:
“原本我二人便是要先借道晏南,再拐向晏北。现下看日头、星辰的方位,再看这林间四处花开,叶落极慢,已是到了南边。”
猫儿忙追问:“可是继续往前,出了群山,就能准备拐去北边?”
他摇摇头:
“现下已是九月,北地这个时候已开始转冷。若你我没有马车,只这般靠着脚走,等刚刚挨到北边,已是寒冬腊月,你我定然要被冻死在路上。
为今之计,只有在南边先寻个落脚处,等开了春,再继续前行。”
猫儿唉声叹气道:“这一行,我将我半辈子的路都走完,下半辈子再不想要腿,能让我躺着活下去,就是老天对我的眷顾。”
他立刻捂了她嘴,蹙眉道:“莫乱说。”
看着她现下再次成了个蓬头垢面的女野人,心下愧疚:
“今后否极泰来,多少人侍候你,你行走一步,都是有人抬着轿子送你去,将你的一双脚养的白白嫩嫩。”
她摇一摇头:“不求白嫩,只求莫长水泡,便是阿弥陀佛了!”
到了第二日,两人又拖着两条腿往前而行,待到了日暮时分,遥见阵阵炊烟,猫儿愣愣望着那头,喃喃道:“谁把林子点着了?我们要不要逃一逃?”
萧定晔立刻上了树,向远处眺望,惊喜道:“村落,前方有人家!”
猫儿脚步踉跄,唤了一声“娘啊”,朝着炊烟跌跌撞撞跑去。
周遭突然突然传来窸窣之声,从草丛中忽的钻出三只毛色黑亮的大狗,停在几丈之外,停在远处呜呜做声。
未几,大狗身后走出一位红衣少女。
她狐疑上前,望着略略能看出性别的猫儿和萧定晔,迟疑道:“你二人,是夫妻?”
榻上被褥不算多厚,也极陈旧。
猫儿躺在竹榻上,有些不敢相信眼下的处境。
前一日还睡在草丛中,胆战心惊害怕招来虎狼,后一日就洗的干干净净,换了一身衣裳,并且还能吃饱白饭,打着嗝躺在了床榻上。
天壤之别。
她双目炯炯望着身畔的萧定晔:“你掐掐我,我怎地觉着在做梦?”
他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含笑道:“自然是真的。这山中物产丰富,理应会有村落山寨。”
她忙忙支起身子:“我们使些银子,便在此处落脚到开春,可成?”
实在是爬坡上坎躲猛兽,苦日子过怕了。
他心下叹一口气,将她拥在怀中,喃喃道:“为夫这一辈子,是将你拖累苦了。”
她不屑道:“说这些空话有何用?你就说说日后补偿我多少银子?”
他失笑,点着她鼻尖道:“除了银子,还想要什么?”
她却摇摇头:“有了花不尽的银子,就是有了天下。还能要什么?再也想不出比银子更好的。”
他便有些扫兴。
这一路她在两个人的关系上,是真的吆定不松口。
平日他“为夫为夫”的自称,她听也听的,偶尔说笑也唤他一声“夫君”,然而更多的却没有。
偶尔被他追问烦了,便拿他的亲事来堵他的嘴。
她这一招果然好使,每当他被问及所定的亲事,他便哑口无言。
承诺说多了,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提及。
说多少都无用,真正做到才有用。
她躺在榻上舒服的直哼哼,半晌方想起小猴,不由出声唤道:“狗儿?”
狗儿近几日又犯了老毛病,瞧见她仿佛见了阎罗王,只敢躲在萧定晔身畔,却不敢靠近她。
她也不知她到底哪里惹了它,它也不是人,不会说话,一人一猴常常是鸡同鸭讲,说不到一处去。
此时小猴听她唤它,从萧定晔的臂弯里探出脑袋,难得的窜到她怀中,应付的挨了挨,便重又回了萧定晔臂弯里。
她不由叹道:“突然有了一种有人要同我争宠的感觉,竞争对手还是只猴。”
他扑哧一笑:“我眼里只有你,没有猴。”
此时外间忽的有些窸窣之声,两人忙忙噤声。
房外却是两个老妇在低声说话。
一人道:“这二人真是夫妻?”
另一人道:“瞧着像是,卿卿我我的。”
前一人不快道:“怎能像是?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这像和是可差了老远。”
后一人也不快道:“旁人睡在一张窄榻上,不是夫妻,能睡在一处?”
猫儿听到此时,不由“切”了一声。
她和萧定晔还真不是夫妻,过去几个月也是真的睡在了一处,偶尔还做些小动作。
总之过的是不要脸的生活。
若按照这个朝代的道德水平来细究,她是要被千百次的浸猪笼的。
外面的两个婆子继续在交谈。
“不管是不是夫妻,躺在了一张床上,就诸事好办。”
“我们这寨子,已许久未有一对男女上门了。”
谈话最后以一句“我要赶紧去准备,忙碌一夜,明儿早该是差不离”而结束。
猫儿悄声道:“听听,这寨子要隆重迎接你我二人呢。”
他长舒一口气:“得亏我当机立断,认下了你我夫妻的身份。若是再拿姑外甥身份去诓骗人,只怕明儿便不会有款待。”
他将她往臂弯里拉一拉,低声道:“睡吧,明儿寻到寨主,正好商谈久住之事。”
他一下又一下抚着她背,等不到她的回话,垂首望去,她已埋头沉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