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连下了三日,第四日开始放晴。
殷曼带着殷微曼在后宅放鞭炮,途经猫儿所在的客院时,猫儿正扶着萧定晔站在院门口,要外出遛弯。
路滑难跑,殷微曼扌包着路边的树杆出溜上了树,躲去了枝叶间。
殷曼目标大、不好逃开,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并不敢去看他师母,只站在萧定晔面前,挖空心思想着话题:
“徒儿寻阿爹推荐了一位郎中,已将‘一只眼’的断臂重新接骨,再过两三月就能好。也将银票交给了他。”
萧定晔点点头:“今后你莫再去见‘一只眼’,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还,识人难清,容易被带上歪路。”
树上的殷微曼听闻,心下痒痒,不由插话道:“曼曼,什么‘一只眼’?是人是鬼?你在何处见过那‘一只眼’,怎地都未带我去过?”
殷曼不理会她的聒噪,只恭敬点头:“师父教诲,徒儿铭记于心。”
萧定晔这两日在猫儿身上遭遇了太多挫折,在殷曼身上才体验到了久违的顺意。
他含笑道:“此前师父教你的拳法,你可坚持练过?”
曼忙道:“练的极熟练,徒儿打给师父看。”
他虽还吊着半边膀子,可架势十足,一只手臂配合着脚下动作,拳脚虎虎生风,十分威风。
待一套拳法打毕,萧定晔微笑点头,道:“此回平度府之事,你也立了功。殷大人看到你的资质,今后该不会再阻止你学武。殷大人武艺超群,你平日嘴甜着些,哄得他随便传授你几套拳法,比舍近求远寻为师的强。”
树上的微曼故意捣乱道:“曼你痴心妄想,你拍阿爹马屁根本无用,阿娘才不会同意。阿娘不同意,阿爹就不敢违背阿娘。你死了练武的心,好好念书考状元吧!”
曼恨得牙痒痒,终于忍不得,在地上捡了颗鹅卵石往树梢丢上去,叱骂道:“闭嘴!”
微曼“哈哈”一笑,从枝叶里探出脑袋,对曼做着鬼脸:“没打着,哈哈,没打着!”
萧定晔望着这一对相爱相杀的兄妹,不由同猫儿笑道:“今后若你我有孩儿,就生这么两个,大的是子,的是闺女。每日看他们拌嘴,也是人生乐事。”
猫儿听闻,心下却一阵黯然。
想有孩儿,还是两个,此生怕是难如愿。
萧定晔猛然想起她的身子,便又道:“你不是心里将微曼当成自己孩儿?不若我们认了她做干女儿,今后回了京,你若想她了,我们便接她来京里住几年。”
猫儿抬首望着钻在树梢里的微曼,面上不由浮上丝儿笑意,却又道:“此前认她还有些可能,上上回我诓骗了她,上回你又点了她穴。现下想认她,她怕是不愿的很。”
猫儿的话将将罢,躲在树上的微曼便扬声道:“莫做美梦啦,你们是癞蛤蟆想吃鹅肉!”
猫儿不由一笑,松开萧定晔的手,站去树下仰头同微曼道:“你快下来,树杆上也结了冰,若站不住掉下来,可就遭啦!”
微曼骄傲道:“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自爬树,什么都不怕!”
话毕,还显摆的来了几个吊挂金钟,果然稳稳当当,没有一点要掉下来的意思。
猫儿艳羡的望着她生龙活虎的样子,转身又去牵着萧定晔,终于道:“日后若老垂怜,能送你我一个这般活泼可爱的闺女,也算走了大运。”
他紧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一定会的。”
……
初春的园子被厚雪覆盖,看不出什么春的迹象。
脚下的路扫开了雪,露出铺砌的整齐的青砖路。
猫儿搀扶着萧定晔饭后遛弯,缓缓前校
两人缓缓前行,一路无话。待瞧见一处亭子,猫儿方道:“可要前面去歇一歇?”
走了这一阵路,灿烂日头直晃晃照下来,猫儿鼻尖已出了一层油汗,在日头下亮晶晶。配着她的一双亮如星子的眸子,倒有了他初遇她时的机灵劲儿。
他尤记得,那时他母后病重,几乎药石无灵,后来不知听哪个奴才壮着胆子提了一嘴,宫里废殿有个宫娥曾起死回生,或许积攒了些经验,有助于皇后也起死回生。
宫中禁厌胜,这种话若平日他听到,定然是要赐那奴才死罪。
可那时正常合理的救治早已用遍,他慌了手脚,死马当成活马医,只要有法子都要试一试,哪里还能管的上其他。
后来太监们提溜了个宫娥过来。那宫娥一双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他几乎第一眼就给她安了个“骗子”的标签,可心中还怀着一丝丝奢望——万一真有用呢?万一真的能将母后救活呢?
后来,他母后果然于昏睡中苏醒。
后来,他留意上了她。
这样一留意,就陷进了她的亮晶晶的眸光里,再也清醒不过来。
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哪里都好,如果还能再体贴一点,再多一点点……
她觉察到他长久的注视,只当他伤处又疼,忙道:“可是身子不适?我们现下就回屋,我再为你涂药膏。”
他摇摇头,抬手抹去她鼻尖油汗,含笑道:“整日闷在屋里也难受,四处走一走无碍。”
当然无碍,他的伤早已大好,生龙活虎。他现在有的不过是心病。
因着这心病,他便也肆意加重了伤情。
什么时候他能病愈?他不知道。或许要等到踏上去往京城的路才成。
此时一阵风吹来,猫儿挽着他的手臂,转了个弯往远处凉亭方向而去。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