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日头忽的大盛,穿透云层,热辣辣照在人头顶。
猫儿出了一身汗,瞧见支路探进去一处长着一颗不知什么树,树叶极大,低垂下来,采摘容易,适合用来遮太阳。
她原本逃亡一路,晒成了一颗黑炭,最近好不容易捂白,不愿再成黑妞,便抬脚迈向支路,想去摘一片树叶。
此时不知外间何处响起鞭炮,噼里啪啦不停歇,足足响了好几息。
猫儿一边捂着半边耳朵,一边拽下一片树叶顶在脑袋上,要返回时,那鞭炮声才止歇。四周一静,树边假山背后的人语声便格外清晰。
“……克塔努的事情已过去,今后切莫再提起,尤其是王夫人问起,你千万莫透露出一丁点儿端倪。”这仿佛是阿蛮的声音。
猫儿倏地一愣。
克塔努怎么了?又有什么端倪可露?
烈日下,假山前头传来阵阵饭香,又听彩霞叮嘱阿蛮多吃什么菜,夫妻两互相关心了几句,彩霞方道:“能露出什么端倪,现下我都不往王夫人面前去。”
阿蛮又道:“也不能总是不去,王夫人太鸡贼,但凡一点点蹊跷她都看能出来。你这般避嫌,反而会引起她的猜疑。”
彩霞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敢去见王夫人。每每见到她,她便睁大眼睛望着我,等着我向她递送消息。我本就欠了她大人情,现下想到她就不忍心。”
猫儿越听越糊涂,心中却莫名其妙有些发凉,手一松,那巨大树叶便“扑簌”一声落去地上。
假山后的阿蛮厉声喊道:“是谁?”
猫儿的心吣一跳,瞧见身畔有腿高的一堆树叶,她来不及多想,立刻脱了绣鞋跳进树叶堆,两只手一合扌包,便将树叶满满的揽在了身上,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阿蛮一跃跳上假山,探首往四处瞧瞧,视线之处并无人影。
一阵风吹来,头顶树叶和假山下的落叶扑簌簌作响。
彩霞唤道:“你莫疑神疑鬼,快快用过饭,前面去陪着咱家大人。”
阿蛮未发现端倪,从假山跃下,道:“怎能不警惕?王夫人还在府里,若她听到克塔努已一头撞死,又要同王公子闹,我们府上怕又要鸡飞狗跳好一阵。”
彩霞叹道:“你们男人就是喜欢猜疑,我瞧着王夫人满心满眼都是王公子,可王公子还不满足。”
她为猫儿了一阵话,又问道:“你王公子为克塔努灌了什么mí_yào,克塔努那么听话,就撞墙而死?”
阿蛮低声道:“王公子只同克塔努了一句话。他,‘你若想活,她便可能惹上杀身之祸’。”
彩霞等阿蛮继续,却见他再无下文,不由吃惊道:“就这一句话,克塔努就将自己撞死了?”
阿蛮点点头:“这就是王公子心机深沉之处。克塔努若听了这句话,如若赖活着,便明他对王夫人不够忠诚,依然是个背主的东西。只有自戕,才能证明他的心。可等证明了,他也死了。王公子一石二鸟,却手不沾血,城府之深,令人后怕。”
他交代道:“你也是个傻忠的人,切莫往王公子面前去,省的上了他的当还不自知。”
彩霞又叹息了一阵,两口子在假山背后遮着太阳用过午饭,方各自去了。
四周静的只有风声,日头依然热烈的打在人头顶上。
猫儿坐在枯叶堆里,冷的全身发抖。
她的脑中一遍遍闪现阿蛮的话。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萧定晔明明他为克塔努寻到了个将功赎过的去处,那去处对大晏和克塔努都有益处。
他,他不会骗她。
对,他不会骗她。
他若要骗她,从最开始刚刚捉了克塔努,他就该杀了克塔努,然后寻借口忽悠她。没理由两个人僵持了近半个月,他才下杀手。
她一咕噜爬起来,踉踉跄跄就往客院方向而去。
待终于跑到了院门口,她倏地又停住,想起阿蛮的另外一句话:
“王公子一箭双雕,却手不沾血,城府之深,令人后怕。”
她怔忪在院门前,听着里间传来的人语声。
仿佛是萧定晔在吩咐院里的丫头:“再去热一些酒来,等夫人回来再拿过来。”
仿佛觉着热酒还不够,又道:“所有的饭菜都先撤下去热着,等夫人回来再盛上来。”
她心中想着他。
想着他身为傲娇皇子却独独对她的不同。
想着当初在衢州,就是因为他想要出城寻她,才被歹人钻了空子,全大晏的捉拿他。
想着他原本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眼里心里却只有她。
想着哪怕她不能再有孕,他都执意要娶她,哪怕危及龙椅,也从不动摇。
这样一个男子,一个身肩重任的皇子,便是杀一个异邦细作,也是有理有据,是应该杀的……她倏地转身,往马厩方向而去。
……
日头极暖,大牢里的衙役们纷纷从耳房里钻出来,靠着墙晒太阳。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大牢前。
从黑马上下了个年轻妇人,急急往大牢方向而来。
衙役瞧出她是前些日子经常探监的熟面孔,想起上官曾交代不能让她再进大牢探监,忙忙上前相拦:“监牢重地,谢绝探监,姑娘请回吧。”
猫儿竭力稳着心神,神色冷冷道:“克塔努手里有事关大晏的重要罪证,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