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主子的重晔宫里,随喜心中火急火燎。
胡猫儿一进宫就被皇后教训,他不是不知。
他却不能出手。
此回伴驾围猎,主子多少露了些破绽,现下根本不敢出头。
周围不知有多少眼线盯着,重晔宫无论谁去关心胡猫儿,都要给主子招来灾祸。
暗卫们聚在殿内,等待着黑夜来临。
数人分头行事,不知能否将信报出去。
胡猫儿究竟有没有中毒,没有人知道。
这毒究竟是否五殿下所下,更无人知道。
就连随喜也无法确定,自家主子后来究竟是否喂猫儿吃下过真毒药。毕竟,他曾建议过数回,要用毒药控制胡猫儿,才能压着她性子,让她不惹事生非,乖乖配合主子行事。
回京的几日路程,殿下重伤未愈,猫儿作为官方镇魂神婆,有太多短暂片刻和殿下单独共处。
殿下要觑空下毒,不是不可能。
外间梆子响了三声,废殿的夜比别处更加黑暗。
便是月亮也躲进了云头,不愿将一点点清晖分给这处被后宫遗忘之处。
明珠站在废殿门口,频频抬头看着树梢,悄声道:“你回来没,主子怎么说?”
树梢上静悄悄,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废殿院墙处,一个黑影一跃而入,没有产生一丁点儿声音,直奔配殿去。
殿中点了一盏微弱油灯,仿佛吊命的引魂灯,保着猫儿口中的最后一点人气。
黑影径直上前,抓着猫儿发髻引她抬头,一只手向她唇边塞进一粒药丸,捂着她嘴直到她不由自主吞咽过,方凑去她耳边悄声道:
“按纸条上说的做,若不识相,下回比这还痛。”往她枕下塞了一张纸条,闪身而出。
废殿外,明珠等不来树上答复,垂首进了院里,顶了院门,无助的站了一会,重陪去猫儿身旁。
炕上的猫儿如此前那般无声趴伏,满面冷汗。
只她死死咬着的唇却显见松了一些。
明珠忙忙探过猫儿呼吸,又将手覆上她额头,心中长吁一口气。
好转了,猫儿终于有所好。
此时前来接着守夜的春杏已抬脚进来,明珠忙忙道:“你守着姑姑,我去解手。”
她遮遮掩掩跃出墙头,急急前去报信。
这一回,只怕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只希望旁的暗卫还没出发,莫因这事白白露了行迹。
猫儿的全身剧痛在新一日的日出前全然消退,只有打板子的伤处,因结痂而开始发痒。
她将所有人都轰出去磨珍珠粉、磨花瓣粉,等身边静悄悄时,将手探进了枕下。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有纸条。
纸条上写了三句话:
第一句:三日后辰时,御花园等待御驾。
第二句:你也可不去,解药只能缓解三日。下回毒发,是第一回的数倍疼痛。
第三句:事情如若外传,杀人灭口。
猫儿终于知道,所谓的死士毒是什么感受。
她也终于被现实教着做人:身在宫里,不要和权贵过不去。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她想着萧定晔曾答应过她,要给她解药,最后依然还是用假的来糊弄她。
她想起他在箭亭拿她开盘口下注,他应承她珍珠、花瓣和蜂蜡却翻脸不认。
她竟然信他会放过她,根本是她太幼稚。
三日的时间过的很快,快的仿佛站在萧定晔榻边,她同他口齿较量时的那个阴差阳错的吻。
时已至辰时,天色阴阴晴晴。京城的天气比温泉别苑冷的快的多。
在围猎场和温泉别苑还能穿单衣,等回了京城,晨起和夜晚,还要多穿衣裳来遮秋寒。
猫儿以去浣衣局寻几件旧棉衣为借口,独自出门,提前站在御花园里,迎着秋风等待着御驾。
一同等待着御驾的,并不只有她一人。
七八位妃嫔装扮各异,竭尽所能的体现着自己的美,希望能演一出“转角遇到爱”,同皇帝碰撞出爱的火花。
即便是没有爱,换来一个销魂缠绵夜,也是赚的。
猫儿混在妃嫔和宫娥群中,瞧见了数位她的老主顾。
都是为了引起皇帝垂青而在她这处买过口红、粉饼,甚至花银子让她画过桃花妆的低阶妃嫔。
她想着今日之行,如若成功保的了命,只怕要得罪她的老主顾,将她初初打下的江山毁的一点子不剩。
毕竟此前她和皇帝之间的仅仅是绯闻,没人亲眼看到过。而现下她却混在她们中间,准备在众目睽睽下抢她们共同的男人。
很快有一位宫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连脸都没瞧清,臂弯下便多了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上写着两句话。
第一句:御驾出现时,往远处大喊一声“王侍卫”,接着晕倒。
第二句:不要反抗。
不要反抗几个字,令她极度不安。
是遭遇了何事时,不要反抗呢?万一皇上要杀她,也不能跪地求饶吗?
萧定晔要她死,何必这般曲折,直接一刀两窟窿,不好吗?
形势容不得她多想。
她刚刚吞了纸条,前路便现出了皇帝御撵。
浩荡随行队伍,将皇帝衬的仿似天神下凡,他肃着脸的表情,牵动了多少妃嫔的一颗相思心。
众女眷皆下跪行礼,却大着胆子将头脸抬起,指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能瞧见她们的容颜,并瞬间起了色心。
猫儿深吸一口气。
喊就喊吧,命捏在了旁人手里,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