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宣完旨,等众人谢过太后恩典,方才笑着道:“恭喜各位小姐了,赶明儿一早内廷还会派人去诸位府上宣旨,各位就等着光耀门楣罢。”
除宁砚泠外,其他秀女竟是各自备有赏赐,给了林公公。看来她们是提前得了消息,今日内廷会来宣旨。宁砚泠暗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准备,平白得罪了人。
没想到林公公接了各秀女的赏赐后,却是笑眯眯地同宁砚泠道:“明儿内廷去贵府第,小姐可有什么口信儿要稍着带去给宁大人的?”
林公公收了其他秀女的金银,除了谢字以外,一个字也没有多吐口。宁砚泠这儿连根草都没有赏,他倒上赶着去示好,还要给家里带信儿,殷勤得好似一盆火。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宁砚泠身上。
宁砚泠有些别别扭扭地,只得开了口,道:“谢公公了,只说我在宫里一切都好,叫家里不必担心。”
“宁小姐大方展样,宁大人必不担心。这会儿宁大人高升了,宁小姐就没有贺喜的话送与令尊?也好一起欢喜欢喜?”林公公此言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宁大人高升了”这六个字上,连宁砚泠也是一脸诧异。
“父亲,又升了?”宁砚泠有点儿懵。
只听林公公笑道:“前几日考成结束,宁大人成绩斐然,陛下已经着内阁拟了旨,擢升宁大人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都察院左都御史?这可是都察院最高统领,地位更在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之上,负责纠察全国十五道、在京百官等。品秩更是高居正二品,全然超出了宫妃不得来自三品以上的官宦之家的祖制。
梁卓玮已经快按捺不住了,与其让人反诘不如自己先开口,宁砚泠面有难色,道:“这……岂不是不合祖制?”
本朝规矩,内阁首辅、三品以上、公侯世家的女儿不得参选。不然,依陈蕤薇那般人品,也只落得做个藩王正妃。太祖定制时写得明明白白,宫妃不得来自三品以上的官宦之家,所以像颜滢、石青、汪今雨那样父亲是六部尚书的,整好卡着这三品的限制,踩着线儿进来的。
林公公笑道:“咱家本也不敢乱说,可是陛下旨意已发,特意关照等明儿内廷去小姐府上宣了旨,再发这擢升令。”
这可是特意照顾了,楚皇心思用到这个份儿上,秀女们不妒忌那就有鬼了。更何况待擢升令一发,宁砚泠就是二品大员之女,地位超然,远在其他秀女之上。不过堪堪数月,宁砚泠从刚入宫时的六品御史之女,到四品佥都御史之女,再到正二品左都御史之女。这升迁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可是宁砚泠心中自有一番想法,父亲入京四年都未升过半级,自从自己入宫以后,不到一年时间已经升了两次,这叫外头的人看来,可成了什么了!她面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心里早就是又惊又怒。一时连应付林公公也顾不得了,甚至连林公公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嗳!”齐嬷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她现在见了宁砚泠倒不慌了,听得这两个消息竟也喜得无可无不可,连声道,“老身恭喜宁小姐,贺喜宁小姐!”
可惜,更无她人喝彩。秀女们不知是何心情,早就各自回房了。宁砚泠呆立于院中,仍那烛光招摇,映于面上,心中不知是福是祸。
次日一早,又得了消息。内廷分派三拨近侍,前往九嫔娘家府第宣旨。更是将吉时分为三等,上等的先紧着位高权重正得宠的,中等的不过守成之才,下等只勉强沾个吉时的边儿。
“狗奴才!倒会看菜下碟儿!”
宁砚泠在房中坐着,只听得隔壁隐隐传来梁卓玮的叫骂。绿袖这会儿也跟了她来,伺候她的日常起居,早打听到了宁砚泠家里是上等的第一位儿,第二位是祁大将军的京邸。可笑他阖家都在关外,京邸里只有几个年老家人,这将军世家重武轻文,家下人连字也不认得,听过就忘,接了圣旨也看不懂。
这么两番下来,连粱阁老府上都要等一等,难怪梁卓玮发这么大脾气。
“你这两日小心着点儿,千万不要招惹到隔壁的是非。”宁砚泠小心提醒着,她父女二人现在树大招风,就怕一个不慎惹火上身。到时候风助火势,怕是要烧成白地才算完结。
“知道了,我跟着姐姐这么些日子,还没学到些皮皮毛毛儿的么?”绿袖娇嗔道,“我见了隔壁恨不能绕路走,就连一保哥,碰着的时候我还提醒过他哩。”绿袖现在和刘一保熟捻起来,也学着小张儿的样儿,叫他做“一保哥”。
宁砚泠笑道:“你学了很多罢,就快出师了。”绿袖听了,不喜反嗔道:“学再多也不出师,我既跟着姐姐,自当一世跟着姐姐,除非姐姐撵我走,我碰死了也不走的!”她刚说完,突然想到今日是宁砚泠的好日子,不该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忙掩了口,可怜兮兮地看着宁砚泠。
宁砚泠瞧她这个样儿,也不忍心再责备她,只一笑置之。
就这么在秀女所浑了月余,这日已是冬至。白天,楚皇率群臣至京郊祭祀。至晚,又赐下馄饨等吃食玩物,送到秀女所。宁砚泠于吃食上倒不甚留意,只看了那九九消寒图甚是有趣。
那是一幅双钩描红书法,上有“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字,每字九划,共八十一划。玩法也简单,从冬至开始每天勾一笔,每过一九便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