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间堂,陆安迪也吃过这种药,在地下室画凤凰谷一号沙盘的时候。还有gh的天台与洗手间,比如他看到她在雨中痛哭流泪的那次。

陆安迪全身无力,这种无助的感觉,比她第一次到gh面试却没人愿意理她的时候更甚,但她知道,洛伊的问题,她没法逃避。

其实穆棱也提醒过她,说他不介意,但洛伊很可能会介意,因为eth里也有不少吃这种药的学生,但他们不是为了治病,而是用来应付学业和考试,一次吃上两片,通宵兴奋,文思泉涌,效率奇高,就像打了兴奋剂。

洛伊厌恶他们,就像厌恶那些靠兴奋剂作弊的运动员,以追寻艺术之名放任自我的瘾君子。

“我可以不吃,但我不是嗑药,我是……”她内心挣扎无数,最终放弃了苍白无力的解释,重新坐下,抬起头,第一次抛开各种感情与畏惧,与这个高高在上的天才对视。

他有无数理由可以否定她,甚至毁掉她,只需凭一种好恶或一个念头。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自从出过一桩天台跳楼的自杀案后,gh就不会接受任何有精神病历史的患者成为员工,隐瞒病史者一旦被发现,都会被公司立刻辞退。

洛伊好像也没有对她特别宽容的理由,他愿意把这个问题放在工作能力之后考量,对她已经是最大的宽容,虽然要达到他的要求也并不容易。

不过没关系,走在这条路上,她也从来没容易过不是?

那种对一切困难无所畏惧的勇气,她也曾经爆发过,因为当初还素未谋面的他!

那么告诉他吧,如果她的命运只能由他决定。

洛伊挑了挑眉毛,陆安迪在她面前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但这只小白兔也可能给他各种意外。

其实他知道她为什么要吃这种药,但如果一定要靠嗑药才能胜任工作,她最好能编个足够生动的理由让他接受。

他一直认为,建筑师是一个需要高度冷静、理智、自律与责任感的职业,酒鬼与药瘾者根本不配俯瞰蓝图。

而陆安迪此刻的表情,就像要说一个很长的故事。

“在瑞士的阿尔卑斯山上,有一个叫阿特斯的雪峰,每年三月,雪峰上的溶水会顺着山溪汇入地表,经过地脉深处,再从一个二十年喷发一次的火山口涌出,有人把它包装成售卖的矿泉水,价格是七欧七百五十毫升。”

陆安迪看一眼桌上,桌上有一无色透明的瓶水,却比世界上大多数有颜色的饮料更贵。

“在我家乡的山区,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深山,长着一棵超过1200年的老茶树,每年秋天,采茶人都会在秋雾最深重的时侯,到那里采集每天清晨第一枝发芽的嫩叶。因为要求的条件太苛刻,这种茶叶每年只能采到一斤,这种茶叶制成的茶,叫陆羽遗香。”

“采茶人相信这是世上最好的茶叶,可惜这个想法从来没有被验证过,因为根本没有适合它的水,那些普通山泉烧出来的水,不是让它太涩,太甜,就是回香太烈,余韵太短,或者像一团云雾,无法品出其中真意。”

“采茶人将一部分珍贵的茶叶交给我,我一直把这种茶叶带在身边,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帮它遇到一种合适的水。”

“就在前两天,我终于试了那种来自雪峰火山的矿泉水,用85度的温度冲泡,五分钟内冷却到45度,茶香入喉的时候,就像站在清晨云雾缭绕的深山,你既可以领略到深秋雾霭的朦胧,也可以欣赏绿叶上露珠的反光,晨曦透过云隙落下,每个细节都那么生动立体,花开的声音,游鱼的倏动,风中植物的香气,都会让你内心充满对自然的感叹……”

“而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患adhd的我,第一次吞下那种神奇的药片——原来世界可以在一瞬间重新聚焦,万物清晰和谐,斐然有序,就连敲击键盘,纸与笔摩擦的声音都那么细腻美妙,而不是像一堆混沌的噪音。”

陆安迪依然凝视着那双漆黑如冰的瞳孔,其实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太能集中,她的语言像诗一样,也只是因为她有把场景转换成画面的本能。

他说得没错,如果遇到一点挫折与否定就随随便便放弃,所有的理想与追求都一文不值。

学着去说服别人,不论是你的客户,还是你的上司。

“确实,无论之前的状态有多糟,吃了这种药,我的脑袋都会突然变得敏捷清晰,如有神助。但过去三年,我吃的药从来没有超过医生建议药量的三分一,因为我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只有依靠药物,我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工作、学习。”

“所以请你放心,你的要求,无论我吃不吃药,都会努力做到的,但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一直努力,也只不过是为了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而要做一个有追求的普通人,是不是需要付出更多?

她垂下眼睫,柔弱掩饰了她的无奈,从走到这里开始,她就像打了一场仗,消耗太多,身心俱疲,而生活的仗却永远没有尽头。

这种感觉,生来就比绝大多数人优秀、住着九间堂别墅的你,大概永远不会懂吧?

其实有一点,洛伊是懂的。

此时的陆安迪,确实很柔弱,虽然她也有分外坚强的时刻。

就像烂漫的山花,偶然也会需要温柔的照顾与呵护,如果她突然倒在他怀中,他也不一定会将她推出去。

他又往自己杯里倒了一杯,这一次是水,他一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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