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穆棱回到公司,第一件事是到洛伊的办公室。
特约设计师第一次主动与设计总监碰面,走过办公区时已令不少好事者侧目,助理rd一开门看到穆棱的脸,嘴巴更像塞了一个鸡蛋。
就像伦敦的雨雾突然消散一空,露出骄日艳阳晴空万里。
“穆……穆先生?”
穆棱淡淡说:“我可以进来吗?”
rd回头看了看洛伊,迅速作了个“请”的手势,“洛总监,穆先生来了!”
洛伊正站在这七十八楼的二百七十度景观落地大玻璃窗前,面前高楼鳞次比邻,炫目的朝阳照着纵横如织的街道,车流缓缓如注。
“真是难得的清晨。”他发出难得的喟叹,“rd,麻烦替我再冲一杯咖啡,九点半的设计师晨会,也替我推迟二十分钟。”
“不用,我已经很久不喝咖啡了,改喝茶。”穆棱径直走他身边,他当然知道这杯咖啡和二十分钟是留给谁的,“你昨天找我,是什么事情?”
阳光同时洒在他们笔挺的西装,在肩脊处反射出漂亮的微光。
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很微妙,既像很熟悉,又像很疏离。
一个君子如修竹,一个冷傲若冰霜,都是高大出色的外形,此刻站在一起,背影真是一时瑜亮。
rd识趣地选择了掩门而出。
“昨天hr将你助手的档案送来让我签字,我以为搞错了,不过,那只是个小事。”洛伊的声音,还是一贯那种冷灰色金属的质感,“这是你今天过来的原因?”
光线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在他的眉梢反射出冷雪般的高光,穆棱真正对着这张如高山远雪般的侧脸,一瞬间涌起的感觉真是复杂莫名。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误会,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他对他的失望,只是因为从前他对他了解太少。
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者连水都不如,如果不是因为一个第一天来上班的实习生,他或许一直不会走进这道门。
“我是来道歉的。我的助手告诉我,她这两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她打翻你的咖啡,你送她到医院,载她到工地,容忍她出糗,让人送她回家。”
他的语气带着微微的讽刺,“这么耐心地对待一个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女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陆安迪昨晚给他打了电话,说得很忐忑,但也很详细,她甚至告诉他,在韩栋将她送回家后,洛伊还专门来电询问过她是否安全回到家。
虽然他口中说着陆安迪,但洛伊知道穆棱真正说的,并不是陆安迪。
“你一直为思嘉的事对我耿耿于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现在还好吗?”
那个因为他,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地里割开自己手腕的女孩。
穆棱说,“她很好。”至少比以前好。
那女孩在接受了数十次电击治疗后,似乎终于忘记了他。
但他的眼前总会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抹殷红的血,渗在雪地,转眼又被雪白的雪花覆盖,让他再次感觉到那一瞬间心尖的冷,“既然你并不关心她,又何必问起?”
“你这么说对我并不公平,我们三个在一起,也曾有过很快乐的时光,不是吗?”
洛伊转过脸去看他,他有一双雪中曜石般的眼睛,很冷,但当他凝视你的时候,那漆黑冷漠中浮起的一星炽热,却像雪夜里最热烈的火焰一样,摄人心魄,使人疯狂。
“我想你心里也明白,那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也没法做更多!”
穆棱沉默片刻,心里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
因为没有意义。
没有爱过的人,怎么指望他懂得爱而不得的伤与痛?
他不是怪他让她自杀,而是无法忍受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冷漠无情,一个女孩子为他自杀,他却无动于衷,甚至连再见她一面都不肯!
“那我们聊一点别的。”洛伊留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平复情绪,然后退开一步,靠在桌边,这样他们可以更坦诚地看着对方的脸,“告诉我,你来gh,是为了什么?”
放弃香港顶级事务所的首席设计师位置,在gh做一名身份尴尬的特约设计师,怎么看都不算一个明智的选择。
穆棱淡淡反问:“这跟你有关系?”撇开私人感情,谈到工作,他的内心可就从容得多。
“有人说,你是韩松庭找来的一枚棋子,放在gh韬光养晦,等待合适的机会将我一军。”
穆棱弯起薄唇,露出另一种讥讽,“你相信?”
“我没那么高估韩松庭,也没那么低看你。”洛伊很坦率,“但你在这里,只是在浪费你自己。”
穆棱几乎不拒绝任何设计任务,就算那并非是他偏好的风格。
那些平庸而刻板的商业项目,只是消耗精力与体力,并不能体现他真正的才华。
“只要我还在做着设计,就不会是浪费自己,倒是你,自从铂金馆后,你就没有亲自动手过了吧?你现在每一天都在做着什么?”
穆棱的目光掠过巨大的复层钢化玻璃与冷色金属框架,这间办公室确实气场十足,居高临下,无边繁华尽收眼底,却唯独缺少一丝属于设计师的的气息。
他微微叹息,“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洛伊,又或者,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你。”
他认识的洛伊,可以为了体会北欧清晨的第一束光线,整夜坐在海拔三千米的雪峰山顶;可以为了感受雪杉原木的天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