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抬头向天,缓缓闭上眼。
可惜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这便总隔着肚皮去,没法儿猜想他心下究竟在想什么,便是责骂也不能如同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地无所顾忌。
可却也——多亏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否则,这样的儿子还不得叫老公爷的在天之灵,给气得七窍冒烟啊?
“此事皇上既然并未深究,你心下倒该庆幸。不过庆幸不是侥幸,你也当以此为诫,日后凡事多小心恭谨才行。”
明安面儿上静聆慈训了,可是转身离去之时,心下还颇有些不服。
他知道,他这位嗣母总是担心他毁了他嗣父的清誉去,凡事总是对他不放心。他都这个年岁了,每天晚上下班回来,还得将一应事务都禀告给她才行……
他都有些厌了。
他也更因为此,才更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他想着,若等他终于成为了当朝权臣那一日,他这位嗣母才会闭上那张聒噪不安的嘴吧?
他如今的每一天、每一事,便都是为了那个目标,为了成为当朝首屈一指的权臣,为了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明安的雄心万丈,却终究抵不过老夫人的岁月阅历。
没过几日,轮到被皇上传旨申饬的人,就变成了明安。
四喜进来回禀的时候儿,面上极力扮作担忧,可是唇角还是泄露出了一丝喜色。
廿廿自瞧见了,便轻哼一声儿,“册立前后行庆贺礼,那么多天的大戏,还没叫你过了戏瘾去,倒叫你这会子自己要在我眼前演起来了。”
四喜嘿嘿地笑,“奴才自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去……是主子母家族长受了皇上申饬,奴才理应担忧才是,怎么还能乐得出来?奴才真是该掌嘴。”
四喜说着,还煞有介事自己地给自己腮帮子一下儿。
廿廿哼一声,“细说说,什么事儿啊?”
四喜噙着笑,说,“原本不是明公爷的事儿,是刑部一位主事的事儿。这位主事名景禄,家里有个小妾,将使女瑞姐儿给打死了,却谎称瑞姐儿是自缢的,指点家人给假装成自缢的模样去。”
“因那景禄本就是刑部的堂官,故此管理街坊的坊官去看过,就也没细细检验,就听从了那小妾的话,就当自缢给上报了。可是天网恢恢,这事儿并未被遮掩过去,本该交刑部重审,但是因为景禄就是刑部的堂官,故此刑部需要回避,便将此案上奏。”
“皇上亲定了此案由步军统领和内务府一同会审,案犯也直接羁押在慎刑司里。可是咱们这位步军统领明公爷,传讯了人证,问实了之后,却没给定罪名,然后就给交旨了,倒要请三法司再来给定罪名……”
廿廿听至此处,已是心中有数儿,不由得轻轻一哂,“刑部需要回避,皇上才将此案交给步军统领和内务府一起办的。他却回头还叫三法司来给定罪名,那皇上岂不是白费了一回事?”
“明安这是沽名钓誉,不愿得罪刑部罢了,为了自身的明哲保身,竟然连皇上交给的差事也该如此懈怠……便他这样儿的,还想赢得皇上的信重,成为当朝权臣呢?“
“权臣不是谁都能当的,想当权臣也得有当权臣的本事,若这么点子事儿都不敢承担,皇上还敢交给他旁的什么差事去?”
四喜小心望着廿廿,“皇上圣裁,布政使同兴大人并未当真受罚,倒是明公爷没能逃过这一遭去……”
廿廿轻笑一声,“来人,快赏他一个大黄米的粽子去,叫他好好儿粘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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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上吉嫔来请安得最晚,且是独个儿来的,没如往日一般带着如贵人一起来。
吉嫔来的时候儿,其他各宫都已经请过了安,各自回去了。
见礼过,坐下一起数要用在端午节赏人用的香药珠子,吉嫔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缓缓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倒赶上皇后娘娘这册立大典的前后,倒是你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大臣,今儿这个受申饬,明儿那个受申饬的呀?”
“先是皇后娘娘的阿玛承恩公爷,又是什么江宁布政使、四川提督的,没两天儿呢,就又轮到你们家大宗族长的果毅公爷去了。可真是这一两个月间,就看着你们钮祜禄氏的热闹了,将别的世家全都给比没了。”
廿廿抿嘴笑着,也不说话,就是听着。
吉嫔见廿廿不肯给个明白话儿,不由得薄愠地轻哼一声,“亏皇后娘娘还得乐得出来。我宫里那位如贵人啊,这几天可惶恐得不得了,我瞧着,都快要病倒了似的。”
“这后宫里,也传扬起不少的话儿来。都说皇上偏在皇后娘娘册立大典前后,这么磋磨皇后娘娘母家人,这就是要给皇后娘娘你好看呢。”
“又或者这也是敲山震虎,就是要警告皇后娘娘母家人——外戚不得张扬!便再是勋臣之家,便再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就算皇后娘娘位正中宫了,却也全都得安分守己点儿!”
廿廿这才俏皮地点头,“嗯,姐姐说得没错儿啊。”
吉嫔登时面色发红,“什么叫我说的呀?是外头旁人传的,我听了一耳朵,这才转述给你听的。”
廿廿轻轻点头,“……那也同样还有几分道理啊。”
吉嫔恼得白了廿廿一眼,“是嫔妾自不量力,到皇后娘娘跟前说这些作甚!皇后娘娘必定早恼了,嫔妾知罪,这便告退。”
廿廿忙笑着吩咐,“赶紧摁住你家吉嫔主子。”
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