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前,刚刚打完一场胜仗。
年轻的将军躺在帐中,脸上的污迹被擦拭干净,他的头发如年少时束的很高,银枪一同放在身侧,依稀可见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但当禾晏走过去的时候,却再也不会横着眉眼,气焰嚣张的来叫她比试了。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临走前,让我把这些交给你。”林双鹤将匣子交给禾晏,禾晏打开来看,里头尽是写好的文书,燕贺将吉郡这头所有战况和军马,都已经清点清楚,全部写好,为的就是待禾晏来到这里时,不至于一头雾水。
他做的很周到,大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旧心心念念着这场战争。
“吉郡这边如何?”禾晏问。
林双鹤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燕贺走了后,燕家军士气大乱,乌托人趁此时机接连进攻两次,燕家军没了燕贺,如一团散沙,溃不成军。”
禾晏道:“并非燕家军的错,本来吉郡的位置,就易守难攻,他们占据有利地形,燕贺要想攻城,本就难上加难,况且,还用如此卑鄙的手法。”
“那现在……”
“我现在就要见一见燕家军的副将,再做商议。”禾晏回答。
林双鹤默默地点头。
禾晏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停,回头看向林双鹤。
“林兄,”她声音平静,目光像是有抚慰人心的力量,“没救下燕贺,不是你的错。”
一句话,就让林双鹤这些日子以来的自责与愧疚,终于有了倾泻的出口。
“不,”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第一次在禾晏面前露出脆弱的神色,“是我没有找到解药……”
燕贺走后,他的部下们终于得知燕贺身中剧毒的消息,他们责怪他身为所谓的神医,却没有找到解药,救不了他们的将军。无数指责和怒骂无时无刻不充斥在他耳边,甚至林双鹤在夜里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身披赤甲的女子看着他,温声开口,“你是大夫,不是神仙。你只能治病救人,不能决断生死。燕贺是中了乌托人的毒箭,若要为他报仇,就要打赢这场仗。”
“你要振作起来,林大夫,”她换了个称呼,“我需要你的帮助。”
“吉郡需要你。”
……
营帐里,燕贺的副将陈程失口叫道:“你说什么,投降?”
“是假意投降。”禾晏开口,“既然乌托人已经知道燕将军不在,燕家军群龙无首,这几日必然会趁胜追击。与其这样被他们一直牵制,不如假意投降。待我们的人进城以后,抚越军与燕家军在后压阵,趁乱可攻破城门。”
“将军在时,我们从来都是和乌托人正面相抗,燕家儿郎从不投降,就算是假的也不行!”陈程一口驳回。
禾晏并未生气,只神情平静的看着他,“吉郡的地形,你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应该很清楚,如果不攻破城门,一直在城外驻营,不过是自耗。燕贺带你们正面相抗,是赢了不少次,杀了不少乌托人,但最后呢?最后怎么样,吉郡城还是被乌托人占着,进不去城,就打不赢这场仗!”
“你懂什么?”陈程神情激动,“你根本不懂燕将军,你和那个林双鹤是一伙的,不过虚有其名,只会误事!”
燕贺的死,对燕家军所有人来说都是沉痛的打击,他们痛恨林双鹤没有早点将说出真相,但对于燕贺的苦心,又一无所知。
禾晏的眉眼冷了下来。
身侧抚越军的副将开口斥道:“什么虚有其名?禾大人刚刚才率兵收复了九川,打了胜仗,你们凭什么看不起人!”
燕家军没有见过禾晏在战场上的本事,他们抚越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如果禾晏都是虚有其表,大魏能“名副其实”的武将,也就没有几个了。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禾晏冷冷道,“我是在跟你们下命令。你要是不听,违抗军令是什么下场,”她“唰”的一下抽出腰间长剑,剑光寒若冰锋,“大可一试。”
“你……”陈程咬牙道:“你带的是抚越军,不是燕家军,燕家军的主子,只有燕将军,你凭什么命令我们?”
“就凭你们的将军把兵符交给我了我,就凭你们将军,亲自点名要我来带你们出兵!”她一扬手,手中兵符落于众人眼中。
“现在,”女子目光清朗沉着,“你们还有异议吗?”
兵符在手,她现在就可以号令燕家军,纵然陈程有十万个不愿意,此刻也不能再说什么。
他咬牙道:“没有。”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禾晏道:“所以假意投降的前锋兵马,我会亲自带兵。”
陈程一愣。
率先进入城内的那一队兵马,无疑是最危险的,犹如羊入虎口,大魏的兵马都在城外,四面都是乌托人,如果乌托人突然反悔杀人……
他们这一队人,就是送死的。
“你……确定?”陈程怀疑的问。
禾晏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陈程竟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脸上发热,女子的声音冷静而平淡,“身先士卒,是每一个将领都会做的事,不止是你们的燕将军。”
“还有,”她道:“林大夫亦是听从你们将军命令办事,如果你们要将罪责全都推在一个大夫身上,而枉顾真正令你们将军丧命的乌托人,如此是非不分,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