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高务实操持那些“商贾贱务”的过,也就不那么让他生气了。因此高务实既然有请,他自然不会拒绝,微笑着道:“后院有个亭,亭边有几棵杨柳,是昔日家严为宗伯时所种,不知少司马可有兴趣一观?”
宗伯就是礼部侍郎,陈以勤嘉靖四十四年时曾任礼部右侍郎,不久改任左侍郎,前后任职礼部约一年,然后就是嘉靖驾崩、隆庆登基,陈以勤便以裕邸旧臣身份入阁了。
高务实倒不知道他老人家在礼部那么点时间里居然还种了几棵树,也不知道是不是陈于陛瞎扯出来的辞,反正陈于陛了,他就当是真的,笑着道:“那倒真要一观,玉垒公,请。”
“请。”陈于陛伸手虚引,等高务实一动,两人并肩而行,陈于陛又道:“少司马与我同辈,直呼我名即可,无须这般客套。”
直呼其名当然是客气话,就算同辈也只能称字,高务实闻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元忠兄,弟冒昧了。”
陈于陛笑着摆手,等到了后院,果然看见一处亭,亭旁边还有个面积很的荷花池,池边有几棵柳树,如今正长着不少嫩绿新芽,为礼部的庄重添了几分生气。
高务实笑道:“十八年过去,松谷公手植之柳已是这般绿意袭人,美不胜收。”
陈于陛则笑道:“十八年甚久,不仅木可成材,人更可以——求真你高中状元之时,也是这般年纪吧。”
高务实心道:你也是二甲第七名的学霸,怎么看起来很在意我这个状元身份似的?
虽陈于陛十几年来一直在翰林院和詹事府做学官,但问题是高务实不打算和他谈什么学问,只好把话锋一转,道:“是啊,昔日为考生,今日为考官,时间过得真快……”
陈于陛正要话,却不料高务实已经接着道:“对了,弟若是没记错的话,嘉靖四十一年时,松谷公也如你我一般,做过那一届的同考官?”
陈于陛显然不知道高务实何以提起这桩旧事,不过父亲做过同考官,他现在自己也做同考官,似乎也算一桩佳话,不由得笑起来,颔首道:“不错,确有此事,求真果然记忆超群。”
高务实笑着摆手,忽然又问:“嘉靖四十一年……哦,松谷公似乎正是刘胤甫的房师?”
胤甫,是云南巡抚刘世曾的字。
高务实提到刘世曾,陈于陛的神色就没之前那么自然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才叹道:“起来,此次滇战宝钞之事,于陛还要多谢求真出手相助。于陛虽只是翰林闲官,却也知道朝廷原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用于云南的……”
高务实只是微笑,却不话,陈于陛则继续道:“不瞒你,刘师兄算是家父门生之中难得的干才,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云南的情况就是那样,土司兵马甚多不,便是云南的汉军,也有不少是只听命于黔国公的,这云南巡抚……难啊。
尤其是又要打仗,朝廷又拿不出银子的时候,这巡抚干得就更难了。之前刘师兄给我来过私函,信中就对此战局面颇为忧虑,这年头啊,你不给钱,谁帮你办事?”
高务实心道:甭“这年头”了,任是哪个年头,你不给钱,人家肯给你办事?就算红朝当年取下时老百姓那么支持,但前提也有一个“分田分地真忙”不是?
“军饷和犒赏的事,皇上召弟进宫之时已经商议过了。”高务实并不讳言他和朱翊钧的关系,反正也不可能瞒得过身为日讲官的陈于陛,于是直截帘地道:“滇战宝钞现在发行的这部分还只是头期,如果战事确有需要,弟这边还会继续为皇上募集所需的银子。”
陈于陛感激地道:“真是劳烦求真了,此举实乃救民于水火,云南百姓若是知晓,少不得要为求真你立祠作传。”
古人大概对立祠作传很是向往,但高务实一个无神论者显然不在乎这个,他只是叹道:“不瞒元忠兄,弟对这些倒谈不上多在意,只是正如元忠兄所言,眼下云南的局势错综复杂,外有缅甸大军压境,内外宣慰疑心重重,云南各土司如何考虑也很难逆料……”
陈于陛吃了一惊:“土司也不稳么?”
高务实道:“要是土司没有什么不稳,黔国公为何只是坐镇洱海不动?”
这话如果是对黄芷汀起,黄芷汀马上就能明白高务实的意思,但陈于陛却丝毫不懂军事,闻言愣了一愣:“坐镇洱海有何不妥吗?”
洱海,此时指的其实就是大理。
高务实简直被他问得差点语塞,不得不解释道:“缅甸大军自西南而来,黔国公作为云南的定海神针,按理应该前往滇西南地区坐镇防守,譬如顺宁,再不济也应该在蒙化设防,哪有反而坐镇滇西北的道理?”(这里的滇西北,是指明代“大云南”的滇西北。)
陈于陛仔细想了想看,才恍然大悟:“滇西北是鹤庆、丽江等土司的老巢!”然后脸色大变:“缅甸二十大军来袭,黔国公居然需要先把滇西土司当做首要防范对象?”
他着,一下子冷汗都下来了。
刘世兄危险了啊,这一仗要是打输了可怎么办?父亲的门生中混得像样的本来就不多了,刘师兄要是栽了,自己怕不是只能在翰林院一直混到致仕?
陈以勤当年不想介入内阁之争,尤其是不想夹在高拱这个昔日同僚和赵贞吉这个乡党中间做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于是干脆致仕了事,但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