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虽然说“扫榻相迎”,但申时行显然不会在他白玉楼过夜,要不然传出去心学、实学两派都会犯嘀咕,实在大为不美。wii既然正事已经谈完,晚宴过后申时行便起身告辞了。
高务实完全没有刚才谈判时的凌厉,客客气气甚至可以说是恭恭敬敬地将他这位“师相”一路送出府门外。等申时行的绿尼大轿都得近乎看不到了,他才转身回去,做足了门生弟子的恭谦模样。
申时行在回城的路上已经听下人报告了高务实刚才的举动,这让他更加神思不定。
在申时行看来,高务实这小子实在太难对付了。一般的年轻人虽然冲劲足,但弱点也很明显,大抵都是顺境中得意忘形,逆境下颓废自弃。然而在高务实身上,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过。
从高务实过去的“小阁老”时期开始,申时行就是他的老师,已经很多次观察过高务实。当时高务实就顶着神童的名声成为太子伴读,又是当朝首辅的嫡亲侄儿,还因为京华香皂的爆曲落书丹”的加持,简直是光芒万丈。
全天下人包括申时行在内的心学派官员都认为他的前途一片大好,甚至觉得根本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然而偏偏就在这种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被贬官乃至外任了,还被派去了在京官们眼中鸟不拉屎的广西。这般局面,比之当年的杨升庵也没强到哪去。
可是要知道,杨升庵当年被贬,后来可是大半辈子全耽搁在云南了呀高务实会不会也落个这样的下场朝野上下众说纷纭。
但被贬至广西的高务实却丝毫没有半分气馁,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风格做事。他不仅很快将广西内部多年的纷争逐一解决,甚至还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把安南给收复了。
这样一个胜不骄败不馁的人,本来就已经极难对付了,偏偏他还政商两道通吃,动他任意一道都已经难以下手了,两道相加之下简直无懈可击。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儿,既然政商两道相加的高务实几乎无懈可击了,他为何还要主动要求“朝廷的事朝廷解决,商场的事商场解决”呢
按照申时行的想法,浙江、应天两地财阀联合起来与京华为敌,从账面数据来说,只要这场“战争”是在东南进行,江浙财阀应该还是赢面更大的。
如此情况之下,高务实却愿意“商场的事商场办”,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然而申时行本身并不很懂商场,他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件事高务实究竟是怎么看待的、怎么计划的,到了最后也只能放弃,打算赶紧派人通知一下江浙的财阀们也就是了。
他申元辅本人,还是先应付一下“朝廷的事朝廷办”。
虽然“朝廷的事朝廷办”随着今晚他与高务实“君子协议”的达成,大致走向已经是很明确的了,不过具体的操作还是要小心一些。
此时申时行开始后悔自己给潘晟的建议,要是潘晟真听了自己的话,忽然跳出来要把水搅浑,那就坏事了。而且还不知道万一真出现这样的情况之后高务实那边会怎么想。
但申时行还是小看了高务实的动作之快,也高老最终还是没敢在两大派系之间作死一般的搞出某些骚操作来,依然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自我停职反省。
而实学一派在得到了申时行的默认之后,突然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次日仅一个上午,弹劾潘晟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飞入通政司,又从通政司递呈内阁,继而进入司礼监。
申时行派身边的观政进士数了数,发现潘阁老可能无意中创造了一项记录:一上午的时间,他被弹劾了四十三次。弹劾他的人从科道到翰林院,无所不包;从七品到一品,一级不落
这局面到了下午,甚至还变得更加失控,乃至于连高务实本人都有些懵了。
因为他发现,下午的时候不仅实学派的官员在他的示意下正在继续掀起狂风巨浪,甚至还有其他人加入了战团比如说他的同年顾宪成。
顾宪成这个人在后世非常有名,原因在于他是“东林先生”东林党的前身东林书院就是他建立起来的。
高务实纠结的一点在于,他个人很不屑后期的东林党,乃至于一听东林二字就反感,可是此时的东林先生顾宪成偏偏是个明显倾向于实学的年轻官员,他高务实作为实学派的实际主导者,又好像没有立场能拒绝此人。x
这次的情况也是一样,顾宪成虽然和高务实一样不过是万历八年的金榜,为官资历浅薄,地位也不高,只是区区一个户部主事,但他上疏论劾潘晟时的语气却十分激烈。疏文中直接抨击潘晟“执掌礼部,未见其节;称老阁中,未见其德。臣不知此等老朽,以何面目忝居其位”
其言语之激烈,论劾之酷厉,比起实学派的嫡系官员都是有过而无不及。
高务实不得不仔细思考起顾宪成这个人的使用问题来。
他忽然想到一个大问题:明末的东林与早期的东林,真的是同一回事吗只怕不然。
最起码现在顾宪成批评心学的劲头,怕是不比他高务实来得差。
高务实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历史上早期的东林党人,尤以顾宪成、高攀龙的思想最具代表性。而顾、高二人一直都明确表示对王守仁至善学说不满,指责王守仁“无善无恶”是释禅空学,败坏了儒家实学风气。其中尤以顾宪成的批评最为激烈。
不过顾宪成倒也并不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