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子不要误会,刘綎并无恶意,只是希望今后也能从高公子手里换一些战马罢了。”
刘綎这么一说,高务实明显松了口气,佯装不满道:“子绶兄说得这般见怪作甚?我虽尚未深悉百里峡内情,但只要子绶兄所言不虚,一定尽力满足尊父子战马之需。”
刘綎大喜,搓着手道:“那就太好了!不瞒高公子,我父亲麾下精锐主要有两大来源,一是四川卫所中十里挑一的精干,二是倭寇降兵,但此二者俱不熟悉骑战,因此父亲常常念叨,说若能建立一支精悍骑兵,此生无憾也。”
高务实想起之前小萝莉的话,试探着问:“倭寇降兵能听懂汉话么?”
“怎么不能?”刘綎解释道:“高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彼等虽名为倭寇,其实其中多半都是我大明沿海诸省走投无路的悍勇之辈。这些人要么是早前获罪于朝廷,要么是迫于生计,总之纷纷加入海盗,藏身于海岛,往来于沿海袭掠。为我官军所败之后,因其勇悍,遂投身各将麾下,免去前罪,为朝廷戴罪立功,两全其美。”
高务实心道:两全其美只怕未必,至少戚继光麾下部队的军纪就比后来你麾下的部队军纪好得多。
高务实毕竟是生在红旗下的文明人士,习惯了人民子弟兵的优良作风,对于这个时代“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情况很是不满,闻言便故意板起脸,道:“子绶兄你说到这一点,我倒是有件事不得不说了。”
刘綎见他忽然脸色一沉,诧异道:“何事?”
“听闻刘将军多次因放纵麾下洗掠民财而被弹劾……”高务实盯着刘綎,一脸严肃地问道:“可有此事?”
“有倒是真有。”刘綎居然毫无推卸,但脸上却颇为无奈:“但是高公子,无论你是否相信,我都得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高务实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满:“怎么,刘将军领军多年,竟然管不住自己的部下么?”
刘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摇头道:“高公子你有所不知,有些时候还真不敢管得太死。”
高务实脸色更差了,沉声道:“同是当世名将,子绶兄说令尊有时候不敢管得太死,那为何戚南塘便敢管?我可未曾听说他戚家军也有洗劫民财之举。”
刘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忿然,道:“高公子,他戚元敬头上有谭纶给他顶风遮雨,军饷军械少不了一分一毫,后来更有以阁老身份主掌兵部诸事的张太岳为其张目,连兵丁抚恤都有朝廷给他了账,后顾无忧!可家父呢?朝中无人,不仅没人为家父说话,甚至连实打实的战功都要被人冒领或者抹杀,漫说是烧埋银子、抚恤银子,便是寻常军饷,也常常被扣去一半还多,你说家父要如何去与戚元敬相比?”
高务实听得一怔,还没说话,刘綎又继续道:“高公子你若不信,不妨看看俞志辅(俞大猷),他的处境比家父略好,虽然也是朝中无人,可好歹自己是广东总兵,地方富裕,手底下能拿到的钱粮比家父充足不少,但即便如此,他手下的军队不也有劫掠民财的时候么?”
高务实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说到底,没有哪个带兵的不知道该严肃军纪。”刘綎叹了口气,有些失神地道:“可再怎么严肃军纪,若是手底下当兵之人跟随你转战万里,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你效力,最后却连军饷都拿不到、拿不足,你又怎么好意思让他们不得私分战利品,不得劫掠民财?真要是敢这么做,闹饷那还算是轻的,闹出兵变才真是大麻烦!这些野战之军可不比那些早就打不得仗的卫所杂兵,这些人一旦真是闹出了兵变,莫说是洗劫民财,我怕连南京城他们都敢打!”
高务实一阵沉默,他看得出来,刘綎这话的确不是有意推卸责任,从历史上来看,刘显父子在朝中一直没有什么奥援,而大明由于各种原因,军饷定额原本就低,再经过一层层的雁过拔毛,最后能到主将手里的已经少了不少,主将又因为要集中一部分来供养最后战斗力的家丁,则普通士兵能拿到的就更加不堪。至于其他军械、物资,可想而知也是同样的情况。
“高公子。”小萝莉忽然出声道:“你要是能说服高阁老给我爹爹关照一二,足额拿饷,足额抚恤,我们刘家军自然也可以和戚家军、马家军他们一样整肃军纪,就是不知道高公子有没有信心让高阁老开这个金口了。”
兄妹两人,同时目视高务实,目光炯炯,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高务实略微沉吟,问道:“令尊及所部,如今军籍是仍在四川,还是已经转至南京?”
刘綎一下子就明白高务实的意思,但却叹了口气:“这事复杂得很,论军籍,家父所部仍在四川,军饷调拨要由北京兵部先拨给四川巡抚,由四川巡抚来具体安排。但由于家父驻地是在应天通州,而通州设有管粮郎中,如此一来,这些军饷又需要再由管粮郎中转手来发放。”
他说到这里,再次叹了口气:“这还只是正饷,由于长期以客军身份在沿海各省作战,家父所部自然另有行粮,这些行粮按例是该由南京兵部发放的,可是南京这边因为有人作梗,时常以各种理由或者克扣行粮,或者延缓拨付,再不然就说漂没严重,总之最后咱们能拿到手的多数时间里还不到三成。我就奇了怪了,从南京到通州,走长江水路不过一两天的事,这他娘的居然能漂没七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