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将来会怎样,现在没人知道,但蒙古攻打叶赫,导致的变数却肯定不小。
清佳砮和杨吉砮死后,叶赫内部混乱了一段时间,最后诞生新的东、西二城贝勒,东城贝勒为杨吉砮之子纳林布禄,西城贝勒为清佳砮之子布寨。
纳林布禄与布寨虽是新贝勒,但都已成年,稳定叶赫内部并没有耽误太久的时间。只是由于前一次的打击,叶赫到现在也没能恢复实力。
前一次在开原,虽然叶赫东西二贝勒看起来只是损失了两千来人,但此两千非彼两千,这是叶赫最精锐的核心,堪比于明军中的家丁,因此这个损失已经接近于“打断脊梁骨”般的损失了。
损失如此严重,按理说他们与高务实就算是结下血海深仇了,不过很神奇的是,这种思路在女真行不通。
大明对女真各部的打压虽然是有章可循的,但这个“章”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绝大多数的女真人就没看懂。
于是,女真人在这两百来年的时间里,经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挨了大明的打,由此也产生了一种思维:大明要打谁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很多时候只要大明觉得你不恭顺,很可能反手就是一耳光。
这种思维之所以形成,因为还有一个对比,即有时候女真某部明明表现出“不恭顺”了,但大明也未必去打。
他们并不理解大明打压某部并非单看“恭顺”与否,其实,是否有独大于女真各部的趋势才是大明会考虑动手的根源。
但这种思维形成之后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好处就是纳林布禄和布寨两位新贝勒都没有把高务实列为杀父之仇,反而跳过这位真正的元凶,把哈达部的孟格布禄与建州左卫的努尔哈赤当成不共戴天之敌了。
当然这种做法也不奇怪,努尔哈赤不也没把李成梁当成死敌吗?对比来看,其实大家也就半斤八两,大哥莫笑二哥。这是实力上的巨大差距造成的,不以某个人物的心情而转移,除非这人实在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因为这样的心态,加上高务实当时没有穷追不舍——那不符合大明的宗旨——叶赫部并没有一蹶不振,只是其战略态势从积极拓展转为了舔舐伤口,不再与哈达部相争作战。
不仅如此,在孟格布禄之母温姐的调停下,双方不仅停战,而且握手言和,一时之间颇有随时可能结盟之势。
但结盟其实并不可能,因为叶赫只是借机休养生息,而孟格布禄也只是想稳定外部,然后对内收拾康古陆和岱善。归根结底,叶赫与哈达双方并非化干戈为玉帛了,只是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而已。
然而,叶赫、哈达忽然握手言和,对于努尔哈赤而言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努尔哈赤击败尼堪外兰不久,本想赶尽杀绝,但尼堪外兰却跑去了大明,依靠高务实当初的余令,被曹簠收留。
努尔哈赤当时连战连捷,难免有些膨胀,再加上他觉得他和尼堪外兰的战争跟大明没有关系,乃是女真内部的战事,起因还是他占理——他是为父报仇嘛——所以耀武扬威一般地让大明边将交出尼堪外兰给他处置,甚至引得沈阳游击戚金亲自带兵去了抚顺关以防不测。
这件事在辽东内部造成了意见不和,李松和李成梁认为应该归还尼堪外兰,直接负责辽河以东军务的副总兵曹簠却认为高务实有令在先,坚持收留尼堪外兰,于是官司打到朝廷。
朱翊钧在问过高务实的意见之后,毫不意外地被高务实说服,下旨保护尼堪外兰。同时高务实则亲自修书一封给努尔哈赤,逼他退兵。
努尔哈赤不仅畏惧京华在辽南之战中打出来的威名,而且经济命脉(人参贸易)也被京华捏在手里,自然不敢调皮,乖乖退了兵。但如此一来,他却对自己的处境更加焦虑起来,一直想要找机会打破这种局面。
叶赫与哈达的握手言和,乃至于一副随时可能结盟的姿态显然把努尔哈赤的这种焦虑推到了顶点。他担心叶赫靠着温姐的关系(温姐姓叶赫那拉),与哈达联手来攻。
这个担忧合情合理,因为此时的叶赫和哈达,即便其中任意一家,都远比努尔哈赤的实力更强——当然指的是纸面实力。
叶赫即便是损失了两千精锐,但由于它本身是个大部落,现在只要愿意,依然可以凑出两万大军,雄冠女真。
哈达本来在万汗时期也很强,但万汗末期胡作非为,导致不少归附他的小部落逃离,哈达的实力渐趋衰落。
万汗死后,经过一番内乱和瞎搞(前文有述,这里不重复了),哈达部的军力出现比较明显的下降,能够调动出来作战的兵马大概只剩一万五千上下。
而这一万五千人,还分掌在三人手中,都指挥使孟格布禄因为高务实当时的支持,掌握了约一半人马,大概七千左右,主力是万汗当初的本部。康古陆和岱善则各有约四千部众,名义上听从孟格布禄调遣,其实各自为政,真要有事的话,鬼知道他们服不服从孟格布禄的命令。
虽然叶赫失去了核心主力,哈达内部又是个“天下三分”之势,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两家的纸面实力总归是远超努尔哈赤的,可以动用的兵力合计高达三万五千之多,是努尔哈赤的七八倍。
如果他们两家真要联手对努尔哈赤发动打击,努尔哈赤即便从内心里瞧不起对手,却也不敢说自己能赢——大家都是女真人,对手也不是尼堪外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