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既然到位了,高务实便又奉诏入宫接受皇帝接见。
大明现在的国情很有些搞笑,你要说它没实力吧,它是真有百余万大军,而且光九边就接近百万了;可你要说它实力强大横行无忌,其实几万两银子的军饷都能卡住它的命门,让它干瞪着眼着急,却根本动不了兵。
这个时候,任谁都不得不关注高务实这位户部尚书,因为朝廷能不能动兵,其实不是兵部说了算,是他的户部说了算。
户部要说没钱,兵部再怎么火大也只能憋着;户部要说有钱,兵部想打就只需要皇帝金口玉言批准一下就行了。
现在户部一下子有了钱,虽然二十五万两减去十八万两之后只剩下七万,但其实这已经够了,因为军饷这玩意的用法目前还并不是高务实“大户部计划”实施后的那种模式。
现在兵部动兵所需要的军饷,实际上以加饷和赏赐为主。加饷可以看做是正饷之外的“作战补贴”或者“战时津贴”,这笔钱如果拿不出来,想动兵基本是在做梦,没钱谁给你卖命打仗,以为他们是红军战士?
赏赐倒不必多解释,大抵就是有功的拿,没功的看。个别时候也用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情况下,即关键时刻直接发银子募集敢死队。
至于真正的军需物资,拜朱元璋小农思想所赐,各地的仓库里都有,无非是九边这种地方储备丰富、弄虚作假的比较少。
而内地如南京之类的地方,那就是账上和库里两码事。比如账上可能有十万支万历一式火枪在,结果你去库里一看:好家伙,除了摆在最外面的可能真有几千支万历一式,翻翻里头就大半都是烧火棍了,甚至这烧火棍没准还不到十万根。
辽东属于九边,而且作为“东制”察哈尔战争预计发起点之一,军备情况还是相对比较靠谱的,就算此前辽北之战消耗了一波,现在打一下努尔哈赤也不至于不足。
唯一的问题在于皇帝是准备真打还是假打。
这不是什么战略忽悠,真打有真打的准备,假打有假打的模样。真打的话,现在接近年关,辽东又冷得很,的确不是个好时候。最好是把作战定在开春之后,此前的这段时间用来把物资和人员调配到位。
假打就好办多了,大张旗鼓收拢兵力,从辽阳往抚顺关方向集结;周边如沈阳、铁岭等地也可以明目张胆地将物资往抚顺关方向运输。这样一来,努尔哈赤除非是个弱智,否则肯定能看出来大明对他已经虎视眈眈,甚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努尔哈赤当然不是弱智,最起码在军事方面他还是很敏锐的。尤其是,他年前入侵董鄂部之后立刻撤兵回老营赫图阿拉,一点都不带犹豫,可见其对于大明可能会有的军事反应早已存了戒备之心。
高务实也和朱翊钧提到了这一点,并以此向皇帝解释说,努尔哈赤的这个举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他的心理:他在试探大明的容忍度。
容忍度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不仅取决于双方的实力差距,还取决于战争主动方觉得自己当时是否方便动兵。
方便那就打,容忍度为零;不方便就先等等,容忍度就很高了。只要对方还没有直接触及逆鳞,就可以“再看看”。
努尔哈赤虽然能够获悉一部分辽东方面的情报,但对于大明朝廷的虚实以及朝廷决策方面,他就鞭长莫及了,所以他需要试探。
试探朝廷,本身就说明他有野心,一个没有野心的人试探朝廷干嘛?这个道理高务实一说朱翊钧就懂了。
不过朱翊钧对于努尔哈赤的野心并不是很能理解,或者说他还把握不准。
朱翊钧问高务实:“你说努尔哈赤这厮,究竟是因为其父祖之死对我大明怀恨在心,所以貌似恭顺,实则随时准备如王杲父子一般,不听号令乃至于寇边行凶?……还是说此人不过年轻气盛,一门心思就是要做满洲国主?”
高务实不好说这野猪皮可能脑后有反骨,也不能这么早就“危言耸听”说努尔哈赤甚至打算在辽东建国之类,只能道:“臣以为此二者皆有。”
他本以为这么一说会让朱翊钧提高警惕,谁知道朱翊钧听了反而不屑地冷笑一声:“历代女真视我大明为仇者多矣,此辈如今骸骨何在?”
呃……那些人的确都死了,不过你这个心态可不太健康。我们还是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女真反贼冒头一个打死一个才好,光沉迷在昔日的荣光中可不是什么优良传统。
当然,有时候直接打死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再过几年,日本人搞不好就要来朝鲜摸鱼了,这些不听话的女真人还是留着去和日本人干仗才是最佳解决之道。死了谁都不用心疼,还能缓解小冰河时期的人口压力,简直两全其美,死得其所。
但是麻烦在于日本人的动向只有高务实清楚——刘馨不算。朱翊钧这边既不知道,高务实也不能瞎提醒,所以即便他想留着建州部作为将来朝鲜战场的炮灰,却发现不太好说服朱翊钧,而从朱翊钧现在的态度来看,他恐怕是非要教训努尔哈赤一顿才能解气了。
看来胜仗打多了也有极个别的麻烦,容易让人骄傲自满。高务实估计,朱翊钧现在对于大明实力的判断可能已经有些失准,有些高看了大明,以为一切都可以简简单单的依靠武力解决。
武力解决在高务实看来始终都是最后的手段,因为使用武力就代表耗费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