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收到建州消息之时,已经到了二月中旬。曹簠发来的最新奏疏表示,建州二酋已开城请降,全军弃械为我所俘。
如今俘虏营已草建于城外,杨元、麻承勋二部留守城外作为看守,而赫图阿拉由曹簠本部防卫。努尔哈赤、舒尔哈齐二人在负荆请罪之后,被暂扣于城中,等候发落。
与此同时,曹簠同时上奏了另一件事,即经过战后分析,他得知虏酋所在的宁古塔部有不少人与虏酋本人并不同心,甚至虏酋二贝勒舒尔哈齐也与虏酋离心离德,常有自立之心。
考虑到本朝对女真一以贯之的分而治之策略,曹簠建议重分建州三卫,将宁古塔-苏可苏浒河部一分为三,彼此牵制,以便羁縻。
这道奏疏立刻引起了朝廷热议,也引起了朱翊钧的极大兴趣。
惩罚努尔哈赤固然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没有曹簠的详细报告,他并不清楚虏酋家族内部还有那么多破事。
现在既然知晓这些内幕,不利用起来显然说不过去,毕竟正如曹簠在奏疏里提到的,强行拔擢舒尔哈齐为该部首领固然扬我圣威,但容易导致建州内部生乱,反而会给辽东也带来战争隐患。
不过,曹簠提出的重分建州三卫虽好,但具体怎么分曹簠却没说,只说请陛下圣裁。然而圣裁并不那么容易,朱翊钧别说没到过建州,甚至连辽东都没去过,哪里知道得那么细节,他要圣裁少不得把高务实叫来召对一番。
高务实最近也很忙,公事私事都一大堆。公务上,随着两署十三司的正式挂牌成立,很多细节任务都还需要他这个缔造者亲自安排才能走上正轨。
而在李成梁意外战败之后,很多官员开始上疏弹劾他在辽东多行不法,实学派官员们也有不少人自发的参与其中。高务实作为实学派的实际掌舵者,一边要时刻关注进程、拿捏火候,一边要注意心学派的动向,预备应对他们的反抗甚或反击。
同时,由于财权收拢一事也渐渐进入尾声,一大堆原先不归户部管理的财务任务开始转交来户部,这些事同样也需要一一接洽、逐条对账,甚至很多还需要改变行政结构。总之异常繁复,且几乎全都需要高务实审批首肯、签字用印,他的时间开始变得极其紧张。
非但如此,他自己的私事也不少。首先是日新楼的建设已经基本完工,进入到扫尾和装潢阶段。
由于日新楼高达七层,顶层超过了皇宫北面城墙的高度,能够望进后宫(虽然实际上超过了目视距离,基本啥都看不清),所以高务实主动建议,由他出资将皇宫玄武门(北门)那一面城墙加高。
不过皇帝拒绝了,因为他在后宫实地看过,日新楼的顶层虽然能够看见,但几乎只有指甲大个点。就算拿着望远镜,也看不清具体人形,为此翻修北门城墙完全多此一举。更别提光翻新北城墙也会与其他三面城墙形成诡异的高度差,想想都知道难看得很。
为此高务实又特意把顶层空了出来,专门用作供奉宸翰,也就是朱翊钧赏给他的那些御笔书法作品——这个举动显然让各方都比较满意。
另一件事则是叶赫回信了,他们以聘妻礼的方式收下了买妾钱,算是两边都按照自己的规矩办。只不过这么一来就导致了一个小麻烦,即本来如果是买妾钱,那就不需要回礼,而聘礼则需要回等值嫁妆。
叶赫虽然刚刚遭了一波难,但毕竟架子还在,还是实打实的女真强酋,这嫁妆显然还寒酸不得,否则让人小瞧。这又害苦了打肿脸充胖子的两位贝勒,因为高务实的买妾钱给得很足,他们要凑相应的嫁妆有些难办。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叶赫不回金银玉石这些东西,而以辽东特产来回做嫁妆。然而问题出现了,由于这些东西的定价权是掌握在大明手里的,而大明一贯压价得不轻,要凑够高务实买妾钱的特产也很肉疼,于是两位贝勒不得不拉下脸来,悄悄联络京华方面,看看能不能再想点什么其他办法。
结果辽东京华方面建议叶赫在原奴儿干都司龙安站附近赠送给高务实一块地皮,用以建立商栈。
“龙安站”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但它的古称很出名,叫做黄龙,就是“直捣黄龙”的那个金国黄龙府;而后世的名字也很出名,叫做长春,吉林省会那个长春。
自大明撤销奴儿干都司之后不久,龙安一地大多数时候被蒙古人占据,确切的说是内喀尔喀即科尔沁部所占据。
不过众所周知,游牧民族的领地经常性变化,所以当叶赫也清佳砮、杨吉砮兄弟统治时期崛起之后,虽然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龙安一地短期内成为了叶赫的领地,直至今日。
叶赫的重心一直是在靠近大明镇北关的这边,也就是他们领地的南边,而对于其北境龙安的这块领地并不上心,甚至可以说相当漠视。因此,纳林布禄与布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根本没当回事,反而还大喜过望,立刻就同意了。
辽东京华方面也知道叶赫这个以骑兵着称、甚至还保留了不少蒙古风范的女真强酋对于北境领地的不重视,因此大笔一挥就划了老大一个圈。别说建个什么商栈了,就算建个城也绰绰有余。
不过,京华现在也不打算真在长春那块儿建城,那地方被蒙古人游牧了一百多年,老早就荒废得差不多了,连古代城池的遗址都不好找,只剩下早年大明的龙安站(属奴儿干都司的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