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朱翊钧怕了蒙古,那是真冤枉他了,他根本不怕蒙古人。
眼下蒙古本就是个分裂的局面,土默特这边,哪怕自己只是镇之以静,估计也应该能延续现有的局面。而察哈尔一边,光凭去年图们那场不成功的“合击宁前”就知道对方不能给大明造成多大威胁。
然而,这一切都是指大明不主动出击的情况下,守在长城以内,靠着戚继光、李成梁的威名,完全可以震慑住察哈尔及周边蒙古部落;靠着高拱当年的余荫,也完全可以用利益笼络住土默特及周边的蒙古部落。
但也就仅止于此了,让他现在派兵出塞,在大草原上跟蒙古人打一场,他是缺乏信心的。
土木之变虽然过去这么多年的,但那次事变造成的危害至今还影响着大明。而现在的大明,论军力、论国力,真的比得上英宗早期么?怕是有点难说。
不说别的,当年的京营一下子就能拉出二十多万精锐之师出征塞北,现在的京营……犹记得嘉靖时下令京营准备出征,整个燕京城都哭成一片了。
当然,现在估计很难“哭成一片”,因为京营能派出去打仗的就没几个兵,这只要看去年的大阅就知道,京营选来选去,最后参阅的军队才一万多人。
虽说在朱翊钧的印象中,这一万多人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但他也不傻,他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高务实看着这群京营精锐的眼神,就仿佛在打量一群羊,根本就是面无表情的。
倘若真是精锐,务实肯定不会是这个态度。
朱翊钧知道自己不懂军务,但高务实的战绩让他觉得高务实是懂军务的——安南之战打得跟张辅当年一样,完全就是横扫千军如卷席啊!这自然是懂军务的,毫无疑问。
所以高务实既然不看好京营,朱翊钧自然也就不怎么有信心了。这一点,他受他父皇隆庆的影响不小——我自己不懂没关系,相信身边的辅臣就好。
高务实当然不是辅臣,但在朱翊钧心目中,这就是辅臣啊,从父皇那时候起,就是做辅臣培养的嘛。
当然,也许京营根本不需要出动,说不定边军就能扛住。现在京师北边从东往西,一路铺开是辽东李成梁、蓟镇戚继光、宣府麻锦、山西郭琥,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哪怕最年轻的麻锦,也从军二十多年了,不说身经百战,几十战估计少不了。
而大明的武将能够做到“在任”的,论战绩肯定都是胜多败少的,因为败绩多的早就被文官弄下去了——你们是将门,又不是勋贵,也就打仗这么点用,如果还打不了仗,养着你们吃干饭吗?
可是,如果插手土默特的事,那就不光是守了,搞不好还非得出兵塞外不可。
这就不好办了,虽说大明自从和俺答做起生意来,买马的数量比以前大得多了,可是俺答也不蠢,他主要是卖骟马,又不会傻兮兮地卖给大明良种种马,良种种马全靠京华偷买回来。
再说大明买回来也养不了太多,一是牧场不够,二是养不起。这两件事是相辅相成的,因为牧场不够所以养不起——牧场不够就代表要买草料、买精料,一万骑兵的养兵费用差不多要超过五万步兵。
所以大明现在的骑兵,全国上下加在一块儿也没超过六万,其中真正能战的估摸顶破天四万骑。
更糟糕的是,这四万骑兵,李成梁那边就占去一半还多。实际上早年马芳还没有致仕的时候,宣大山西三镇的骑兵不比辽东少,但后来宣大无战事,十年下来骑兵反而还减少了一些。
那么,拿步兵出塞?别做梦了,别的不说,光一个粮道问题就能急死人。
这也是朱翊钧为什么觉得高务实的计划更好,因为按照高务实的计划,相当于大明暗中控制了土默特高层,到时候大明就算派步兵去蒙古,至少粮草问题好解决一些——土默特这些年因为汉化的关系,也开始种粮食,虽然还不够养活他们自己,但他们毕竟不是以吃大米麦子为生的,一旦到了必要之时,这些米麦都可以暂时让大明的士兵先吃,应急总行吧。
朱翊钧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不确定的因素太大了,迟疑着道:“萧大亨此前颇有孝名,但却未经大事,此事让他来办,朕实在有些不放心。”
萧大亨是现任宣府巡抚,乃是离土默特最近的封疆大吏。他是嘉靖四十一年的进士,初授榆次知县,累迁户部郎中,因念母上书请求归养。未到家,闻母病殁。守丧结束复官,历任布政使、按察使。万历八年,任宁夏巡抚,万历九年改任宣府巡抚。
正如朱翊钧所说,此人有孝顺的美名,但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办事能力如何,不是很好断定。
高务实便问道:“宣大总督郑洛如何?”
朱翊钧叹息一声,道:“他和萧大亨有什么区别?”
郑洛,字禹秀,号范溪。保定府安肃县遂城人,高务实当年回新郑考试,经过安肃县时,曾经住在他的别院,那次还遇刺了……
郑洛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除授登州推官,复审聚众盗矿案,改原判之误,百余无辜人获释;查纠已判孙华抢劫案,使冤屈昭雪,真凶获捕,深得民心,遂被嘉靖下诏任命为御史,专主纠察。
嘉靖四十一年,郑洛奉旨查办鄢懋卿等贪污盐课案,查得严嵩是祸首,可嘉靖诏斩鄢懋卿,郑洛唯恐朝廷避重就轻,违旨改鄢懋卿的死罪为革职戍边,震惊全朝,文武皆服。
嘉靖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