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齐在十月十五见过陆瑶后,第二天就带着千余家兵,和纪瞻一起匆匆北返。心神不宁的他,一个劲的在催促行进速度。
直到人马到达曲阿,纪瞻五十多岁的人真受不了那个行进速度了。他来到王齐身旁,气喘吁吁的说道:“贤侄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贤侄如此着急往回赶。”
王齐沮丧的说道:“世伯,侄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十月十四开始,就突然心神不宁,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何事,到现在也没个音讯。”
纪瞻安慰道:“既然没有音讯,应该就没有什么事了。令式老弟在句容,有几千家兵护着,还能发生什么事呢?贤侄就不要多想了。”令式是王矩的字。
纪瞻刚说完,他和王齐都发现前方的官道尽头,涌来一大群难民,从衣着来看,男女都有。这大冬天的,也没听说哪里发生灾难,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呢?看起来最少有数百人。
王齐却是发现这些涌过来的“难民”的不同,因为他们有不少穿着王家的制式装备。当年固执的父亲认为王家的家兵要与众不同,给每个士兵的手臂上都加了一个绿色的布条,算是王氏家兵特有的标志。
王齐用今生最快的速度跑上前去,第一眼就看见熟悉的家将王彬,可是没有看到父亲王矩。“彬叔,我爹呢?”王齐声音颤抖的问道。
即使父亲再霸道,现在当王齐发现有可能已经失去父亲的时候,一颗心就紧紧的悬着。堵得心口难受,呼吸困难。
一直在默默保护他的头顶这片天,已经塌了吗?王齐不敢相信,这一切就这么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王彬也满脸落寞,声音中充满颓丧与不甘的说道:“老爷,老爷在后面,兄弟们抬着的。都是我们没有保护好老爷!小的该死!”王彬说完还使劲擂了他自己两拳,擂得他胸腔咚咚作响。
“爹!”王齐大喊一声,使劲拨开面前难民一样的家兵,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边跑边说:“爹!你不会有事的,孩儿回来了!爹!”
没有跑出去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被家兵们抬着的父亲王矩。
父亲就那么安详的躺着,几乎和十多天前王齐离开的时候一样,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纹路,脸色也白得渗人。还有,脸有点浮肿。王齐大约停顿了十个呼吸,然后脚弯打颤的往前挪动身体,似乎负重数百斤,每前行一步,都会在冷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爹!”王齐一声呐喊,泪水喷薄而出。“爹!你到底怎么了?呜呜呜!”
也许是听到宝贝儿子撕心裂肺的呼喊,王矩睁开沉重的眼皮。缓缓转动眼珠子看向王齐,王齐还在哭泣,没有发现父亲睁开眼了。
王矩声音微弱的笑着说道:“傻儿子!”听到父亲的说话声,王齐立刻收住哭泣,满脸惊喜的看着父亲。“老夫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听完父亲的话,王齐悬着的一颗心即将放下。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父亲真没什么事的话,他的心腹家将王彬刚才不可能是那个表情,也不会说都怪王彬自己的话。于是王齐转过头看着王彬,这时的王彬其实很想点头,表示老爷没事。可是心里纠结许久之后,只能无奈的微微摇头,表示老爷在撒谎。
王齐此刻如五雷轰顶,脑袋里嗡嗡作响,嘴里不受大脑控制的嘶声说道:“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老夫能看见齐儿就是最大的事,还能有,有什么事?”王矩说着还轻微的咳嗽了两声,然后他继续说道:“齐儿这次吴县之行还顺利吧?下个月我儿就要真正结婚了,老夫很高兴!陆家女也一定会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媳!咳咳!”王矩说完之后眼神飘忽,最后怔怔的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爹!爹不会有事的,我们赶紧去曲阿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重叔,前面开道!”
王齐身后的王重刚叫来几个一起南下的家兵,准备把王矩抬着去曲阿。
王矩却虚弱的说道:“齐儿,不用了!”王齐示意王重等会儿。然后王矩接着说道:“齐儿,老夫知道自己的事,老夫撑着一口气要见吾儿一眼,因为老夫不甘心!奔波一生,现在却没能给齐儿留下什么,老夫有愧啊!”
“爹不要这样说!爹留给孩儿的,孩儿一生都享用不尽。”
“老夫知道齐儿这是安慰老夫的话,不过老夫很开心。老夫有几句话要交代吾儿,第一:不要为老夫报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夫有今天,不干他人的事。老夫只希望吾儿能好好的活着,过安稳的日子。吾儿能答应爹爹吗?”
“爹!孩儿应下了。”王齐虽然嘴上答应,表情却是显得狰狞异常,双眼血红,似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齐儿发誓,以你母亲的名义发誓,永远不会为老夫复仇!”王矩出门在外的时候虽然关心不到这个儿子,但儿子从小最在乎什么他还是知道的,就是那个儿子从未谋面过的母亲。
“爹!孩儿可以发誓不去报仇,能不能不要以娘亲的名义发誓。孩儿从未见过娘亲,孩儿不想娘亲在下面还为孩儿担心!呜呜呜!”王齐只觉得此时的父亲太残忍,就算敌人再强大,也不用这么惧怕吧?
“哎!都是命运的作弄,让咱们一家三口从十八年前就天人永隔。以前齐儿任性点,爹爹不怪你,都是爹爹的错。现在爹爹就要去见你娘亲了,这最后的愿望你也不能答应爹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