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行本就是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让他历练,又因薛益打算赶在秋天薛虹大考之前回府,一路上的时间很紧张,薛益如何肯依?
薛蟠见父亲没有遂了自己的心思,头回觉得委屈,三不五时地找茬闹腾。不是说吃食不满意,就说燃的炭有烟气熏人,要么就是被褥被水汽打湿无法睡觉,要么就是船上无聊吵着招岸边的戏班听戏,凡此种种,不知闹了几回。
他老子薛益只恨得牙痒痒,不禁埋怨起了自己的夫人,好好个孩子,怎么能成这个样子?怨一阵、骂一阵,实在不厌其烦的薛益突然想起船上一个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前两年从漕运总督手里救下的一个老运河——老黑。
他真名叫什么,一般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曾经是漕船上一名尖丁,在运河道上也算是个人物,只是薛益见到他的时候,他因保护漕船不利,正要被砍头。
漕船是专给朝廷运送粮草的官船,数千只漕船分驻运河各地,一地称一帮,帮中的管事及水手,都称为帮丁。
其中又有屯丁、旗丁、尖丁之分。尖丁就是实际上的头目,连护漕的千总、把总都得听他的指挥。
那么尖丁为什么这么厉害?
漕船上的规矩,每经过一个州府,都要把当地粮仓里收缴上来的税粮点验入兑,然后一齐运往通州码头,起岸入仓。入仓的时候朝廷的仓场侍郎要验看米质,如有不符,都由漕船负责。所以漕船上在受兑税粮的时候都是很苛刻的,派去讲斤头的人脾气都硬得很,常常同岸上官员谈不拢。
归根结底就是为了那么点粮食,漕船上想多征一些,以备之后航路上的层层关隘盘剥;州府的钱谷师爷想少交一点,自己府衙上上下下的人想要跟着吃些油水。两边若是谈不拢,可得耽误好些时候。
而钱谷师爷等人若是迟迟不肯上交令漕船满意的粮食,漕船就要停很久,以至于后面普通粮户之船路远迢迢运粮食来却因岸上仓库里仍旧囤积着税粮而他们的粮食无仓可入。
这种情况等上个一天两天也倒罢了,百姓们不过牢骚两句,可是时间长了,米色变差,影响收入,还要搭上往来的盘缠,百姓自然不干。事态严重的地方还会发生“闹漕”事件,如果这样,就够当地州府的上下官员喝一壶的了。
民以食为天,只因为漕船不动,导致百姓日常供给的口粮不能及时起岸供应,谁还管你交不交税?
一旦发生闹漕的情况,漕船上尖丁一声令下,直接把空船开走。
州府可就惨了,漕船走了,他们州府就不能按时把税粮交给朝廷,朝廷可以要论处的。为了减轻罪责,无论短了漕船多少税粮,都要他们州府自己想办法采买、运输,直到追上毫不留情的漕船,按数把自己州府该交的粮食交上,还要花大笔银子打点漕帮上下,求他们帮着瞒着上峰,这才算完。
这种情况叫做“随帮交兑”,是任何管漕运的地方官员都不想见到的。
所以在漕帮和州府中间,就需要有一个和稀泥的人,这个人就是尖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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