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金陵城戒严的进一步开放,再加上以太子名义下达的几道安民布告,整座城市都暂时安稳下来,并重新焕发活力,从原本紧张的气氛中摆脱出来。
闭家躲灾的百姓,开始走上街头,步入市坊,店铺开张,商肆营业,金陵开始恢复过去的热闹。与城外的联系打通后,四境的商民百姓,也都闻讯而来。金陵是大城,财富堆积之地,也是块巨大的市场,在经过战争的压制后,也趁机爆发出强大的消费能力。
当然,这些时日,金陵城中,除了正常采买生活物资的士民之外,消费的主力军,便是平南的汉军将士。虽然大部分的军队,都驻扎在城外,但行营还是给下边的官兵一些福利,分批放假,也让他们感受一番金陵风物。
平南的将士,前前后后也接受了三次犒劳,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浮财,倒也可供他们享受一番。当然,相比于全军,花天酒地的还是少数。而他们最感兴趣的,无过于金陵的秦楼楚馆了,尤其是,那些即将继续开拔南下,接收城池、弹压治安的官兵。
“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金陵更是座繁盛之都,几不下开封啊!”穿着一身素色绸衣,外罩绒袍,刘煦漫步在金陵街市上,嘴里感慨着。
身边除了几名卫士,还有一名年轻人,这是刘煦的表兄,耿继勋。听其言,耿继勋不由表现出一种轻蔑,道:“依我看来,比起开封的雄伟庞大、富丽繁庶,这金陵却差了不少!再者,任他繁华,还不是臣服于大汉铁蹄之下!”
不得不说,十多年下来,在大汉的贵族、官僚以及百姓之中,已经产生了一种骄傲情绪,也代表着一种国家认同,虽然对大部分人而言,这种认同还很薄弱,但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勋贵、官僚,却是饱有自豪感的。因此,当拿开封与金陵对比时,下意识地就会去贬低金陵而褒扬开封。
刘煦则笑了笑,说道:“如今,金陵也是大汉治下了,并非仇国敌城。父亲讲过,江南地区,今后将是大汉极其重要的一块版图,财税所积,钱粮馈运,你这种敌意,不当有啊!”
闻言,耿继勋注意到小表弟认真的神色,赶忙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切莫当真,金陵确是一座不错的城市,不过再好,也不是我们久居之地啊!”
“怎么,思亲念家了?”刘煦偏头看着耿继勋,玩味道:“新婚燕尔,本当缠绵悱恻之时,却劳你别离娇妻,陪我江南一行......”
耿继勋嘿嘿一笑:“我家娘子已有孕在身,纵然留在东京,也无甚情趣,随从南下,也可增扩一下见识,何乐而不为?”
说着,耿继勋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对刘煦道:“听闻江南女子,温婉可人,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此番南来,可有心寻觅一个才女佳人?”
哪个少年不怀春?刘煦也一样,听表兄之言,俊俏的面庞间闪过一抹意动,旋即摇头道:“罢了,若真如此,小小年纪,存心渔色,回京之后,只怕少不得一顿责骂。我挨一顿责骂,尚不妨事,倒是你这建议之人,结果如何,就难料了......”
刘煦来这么一句,耿继勋表情当即变了变,连忙摆手道:“我只一时胡言,当我没说!”
“哈哈......”随着刘煦发笑,耿继勋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几日,整日流连于金陵街市,说是体察民情,都体察出什么结果了?”耿继勋问。
“放眼四望,皆是民情,纵目所见,尽是民生!”刘煦这么说了句。
从怀里掏出几枚钱,对耿继勋示意了下,说道:“这金陵市面上流通的钱,可太多太杂了,不只有乾祐通宝与江南官方制钱,连南粤、吴越铜钱都有,成色也不一,需要整顿啊......”
事实上,刘煦此来,刘皇帝同样给他布置了份作业,当然,更多的用意还是让他长长见识。
表兄弟俩再游逛几许,刘煦等高,忽指远处一地,问道:“那是何处,烟火气如此旺盛?”
左右皆不知,耿继勋寻人察问一番,答道:“那是一座佛寺,叫台城寺,在金陵名气不小,据说是古鸡鸣寺,信众很多,此番金陵免于战火,诸多百姓感念,争相前往还愿,以致香火尤其旺盛!”
“免于战祸,不念朝廷恩德,王师义举,却要去拜那佛陀,这是什么道理?”得到这么个答案,刘煦眉头皱了皱,说道,言语间流露出少许不满。
对于此问,倒没人能给出一个回答。考虑几许,说道:“金陵的佛道寺院,貌似不少吧!”
耿继勋答道:“就我们近来在金陵城内所见过的,就有近二十处了!”
“早听闻此地崇尚佛道之风甚是浓厚,李氏主臣也兴建了不少僧道寺院,如今看来,确实不假啊!”刘煦感慨道,而后吩咐着:“南朝四百八十寺,不知如今的江南还有多少座佛寺楼台,此事当调查一番。可以想见,其中与朝廷佛道寺院管理条制,必有不少冲突之处!”
“走!”吩咐了句,刘煦带着人上前。
“将往何处?回下处?”耿继勋问道。
“到那台城寺去看看,既然见到了,就顺便去拜拜!祖母年老,身体也愈见衰弱,我受其抚育厚恩,该当为她诚心祈福!”刘煦又叹了一声。
一直以来,太后李氏都是信佛的,作为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刘煦,对于佛家实则并没有太大的偏见。只是,此子早慧,在个人感情与朝廷制度上有冲突时,他还是选择以公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