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张宜年身边的,还有一名年轻人,长相俊朗,颇有涵养,一举一动,自带一股矜持气度,显然出身不凡。
这是海陵侯张彦卿的孙儿张朝光,虽是庶出,却也是贵族子弟,从小便享受着良好的教育。
在海外贸易兴起的二十多年里,大汉的勋贵阶层是无法避及的一个群体,这是自然的,仅靠民间自发主动,哪里能在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里发展到如今的程度。
而诸多勋贵之中,很多人的初衷,并不是因为存有开拓进取之心,有些人是为了取悦刘皇帝,有的人干脆就是刘皇帝安排的托,不得不勉强地成为海外拓殖的先锋官,成为引领潮流的弄潮儿。
不过,随着贸易的蓬勃兴起,随着盘子越来越大,利益越来越多,再矜持的人与家族都难免动心了。只要有利可图,就绝不会缺簇拥着,眼红之下,大量的勋贵、官僚也纷纷下场入局,投身进海外拓殖的利益浪潮之中。
作为海军中的一座山头,张彦卿家族自然不会落于人后,也是最早参与进入的勋贵之一,下场时间早,拥有权力便利也多,赚取的利益自然更大。
当然,为了吃相好看,又或者是为了避免非议,早期的时候,大多通过扶持一些商贾抑或家仆,充当台面上的人偶,虽然具体的情况,对上层人士而言,从来都是透明的,只是不知具体细节罢了。
到后面,刘皇帝的态度越来越清晰,朝廷除了在税收上要求较高之外,并没有任何限制,这也就自上而下地激发了参与者的热情,增强了大伙的胆量。
并且,眼见利益越来越大,一些勋贵也开始派遣家族顶梁,亲自参与其中,接手生意。不论是张宜年,还是年轻的张朝光,都是如此。
张朝光乃是张家的长房次孙,庶出,基本没有爵位的继承权,家产也分不到太多,自然要另谋出路。当然,如果仅仅是当个膏粱子弟,醉生梦死,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是,大汉帝国仍处于一个上升态势,整体风气也是积极向上的,尤其是这些贵族子弟,教育优良,见识更广,自然更愿意闯荡拼搏一番。
不论是当初的安东大开发,还是下南洋,那么多庶出或旁系子弟,踊跃参与,也因如此。倘若仅仅是因为刘皇帝的驱使,没有自身的动力,也难以形成规模。
与同族的一些兄弟,一心仕途,想要当官任将不同,张朝光自认读书一般,进士是难考中的,治学更没耐心,武艺更是稀疏,行医也没有那个天赋,种地又太平庸,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经商发财。
对于张氏这样的家族,需要有人当官为将,那是为了掌权,同样的,也需要有人经商种地,为了财。而张朝光选择了后者,张氏家族中,搞得最红火的,莫过于张宜年了,此番,趁着他亲自监督海丰号初跑南洋航线,也跟着过来,想要观摩学习一番。
作为贵族子弟,张朝光自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过此时,观察着河口港内的情景,也不免露出好奇的神色。
连绵的码头,成片的货场,大大小小各具特色的船只,当然,还有形形色色带有异域风情的人,头扎白斤的大食人,顶包头巾的天竺人,深眼高鼻、白面黄发的西夷、还有更过奇装异服的蛮邦商人,甚至有一些浑身黝黑的“野人”.
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衣衫褴褛的土著苦力,形形色色,是在让张朝光大开眼界。在大汉,不是没见识过外夷,但如此丰富,如此集中,还得在良平岛这样的东西交流要冲。
“二伯,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这小小的良平岛,竟如此繁荣,这帆樯如织,人流如潮,甚至不下于金陵啊!”一边走一边观察,张朝光忍不住冲张宜年感慨道。
闻言,张宜年笑了笑,说道:“金陵是江宁首邑,江宁又是江南首府,岂是区区良平岛所能比的。你看此地,方圆不过十里,居高临下,一览无遗。然而,要是论起商船来,江宁真未必能比得过此地。
此地位置要害,处在海峡要害,东西方商船想要通过,必由此地,不论是南下北返的汉船,还是东来西往的西商,都汇聚此地,可想而知其数目之巨了。
时下方七月,还不明显,等过一两月,你便能看到更多的商船到来,届时才是万商汇聚,幡樯如林。
目前这河口港尚有不少空位,过段时间,就全部停满了!”
听张宜年的叙说,张朝光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些画面了,不禁感慨道:“只道海外穷僻,遍地都是不开化的蛮夷,未曾想也有如此繁盛之地,兴旺之景!”
听其感慨,张宜年呵呵一笑,解释道:“这海外若是穷困,何来那么多人踊跃南下。只不过,在我们汉人南下之前,也确实是一片荒芜之地。即便眼下,这万千岛屿,广阔土地,也只是垦殖了极小一部分,建立了一些据点。
这些南洋蛮夷,坐拥宝山而不知善加利用,那只有靠我们来帮他们了。这些年,那海量输入国内的财富,也都是我们汉人商民,辛勤耕耘所得,是付出了汗水、鲜血乃至性命的。
就拿这良平岛来说,哪怕是在一年多以前,也没有如今的气象。眼下看着已然够乱了,但在三佛齐手中的时候,则更加不堪。
这些蛮夷,目光短浅,虽然知道借助这条沟通东西的黄金水道谋利,却也只知晓拦路收税,却不想着善加开发这里的天然良港,上天所赐,都喂到嘴边了,也不知有效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