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玄讲出这么一番话来,刘文澎闻之,表情也有些精彩,眼神变幻几许,道:“看来你这个人,不只棋艺精湛,还是个谦谦忠臣。钱财不受,朕就升你官!”
贾玄闻言,正欲开口请辞,便又听刘文澎道:“天下官吏,有多少人仅凭熬资历、拼年纪,就能加官升职。
哪有辛苦几十年,还是一个棋待诏的道理,难道你还不如那些庸庸之臣,昏昏之官吗?
听诏,赐贾玄进士出身,升翰林学士,待诏宫廷!”
见皇帝如此坚决,贾玄也不再推辞,感激地拜谢。
刘文澎这边,似乎对贾玄适才那番话有所触动,沉吟少许,眼珠在一转,嘴角露出笑容,指着案上的棋盘道:“朕是天子,自当以天地四海为盘,以天下苍生为棋,这方棋盘太小了,如何能够让朕尽情施展?”
说完,不顾左右愕然,手指一抬,吩咐道:“传朕口谕,让少府刘规给朕打造一座棋盘,要十丈见宽,盘外筑高台作弈席,再抽调精壮卫士精心训练作子”
“贾卿!”看向贾玄,刘文澎连称呼都变得亲切了:“下一次对弈,场面可就不同了”
面对皇帝的“奇思妙想”,贾玄有些呆了,然而不待其说些什么,刘文澎已经挥手赶人了,他的兴趣也迅速从棋道上转移了。
好心情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王约来了,对王约这个太宗旧奴,刘文澎事实上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否则岂能容他在皇城司位置上继续待着,他只是不喜欢王约像那些宰相、言官那般,向他劝谏。刘文澎也并不是听不进人言,只是继位以来的遭遇,让他们有种强烈的逆反心理的,严重时甚至不分忠奸好坏、真假善恶。
“京中又有什么新鲜事?”刘文澎直接问王约道,他最喜欢听京中轶闻,坊间趣事。
可惜,王约的回答并不如刘文澎之意,迎着皇帝的目光,他异常肃重地拜道:“老奴,特来向官家辞行”
闻言,刘文澎略显意外,有些疑惑地说道:“朕可没有要撤你职的意思,何故请辞啊?”
王约深吸了一口气,拜道:“皇城司行将裁撤,不复存在,老奴这个皇城使又将居何处,若陛下念老奴几十年侍候先帝之威劳,便赐老奴一份恩典,放老奴回乡养老吧”
“你什么意思!”刘文澎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冷冷地盯着王约:“谁要裁撤皇城司!”
迎着皇帝冷冽的目光,王约心头一跳,以一种委屈的语气解释道:“就在今日廷议,吏部尚书吕蒙正提出此议。”
吏部尚书吕蒙正,是在岁初慕容德丰去世之后,被张齐贤、李沆举荐进京,担任吏部尚书,递位宰相。
这件事上,鲁王刘暧实则是有异议的,他更倾向于宗室出身的京畿道布政使刘继昌,然而最终没能成行。
“吕蒙正!”而此时,刘文澎闻言,却有些恼了,摆着桌案就怒道:“他凭什么!先帝钦命的辅臣,可没有此人!”
见刘文澎发怒,王约心中反而放下心来,他最怕的,是皇帝毫无反应。若是,皇帝连这件事的敏感性与关键性都意识不到,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王约低头道:“禀陛下,吕蒙正乃是三朝老臣,朝野内外,名望颇著。况,此人与皇城司之间早有恩怨,世祖时期,就曾针对皇城司发动群臣攻讦,意图裁撤皇城司。
如今,其登堂拜相,大权在握,再起此议,并不足为奇。当年此人大义凛然,为国为君,然实则是为断官家耳目,以便那些外臣蒙蔽圣听。
世祖英明神武,岂能看不透其险恶用心,龙颜震怒,天威降临,贬黜贼臣二十八,吕蒙正转任地方二十载。
如今,吕蒙正进京任相不过数月,不只将当年遭贬的官员复用提拔,更再启前议,其用心可见一斑。
皇城司自成立以来,便饱受攻讦,世祖、先帝在位时,尚能维护,如今,众辅欺官家年少——”
“够了!”刘文澎忽然暴躁地打断王约,眼神都快吃人了。
“是!”王约吓了一跳,顿时住口,但心头的喜悦却开始蔓延开了。
刘文澎思索少许,压抑着声音问道:“对此议,众臣反应如何?”
王约不假思索,道:“除都察使王玄真明确反对之外,包括鲁王、尚书令在内,皆态度含糊,表示再议。以老奴之见,众辅臣是倾向吕蒙正之议的”
“你还能看破众臣内心不成?”刘文澎斜了王约一眼。
王约心中微突,当即应道:“老奴关心则切,妄自猜测,请官家恕罪!”
“吕蒙正”刘文澎没有搭理他,嘴里呢喃着,年轻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愤怒的情绪。
刘文澎并不了解吕蒙正,但在此刻,他却充满了厌恶之感,何况,当初吕蒙正拜相时,也只是简单征询他这个皇帝的意见。
此时的刘文澎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但占据头脑高地的,只有一个念头,其他辅臣不好动,吕蒙正总没有“太宗遗命”这道光环护身吧
“你们都出去!”回过神,刘文澎即朝左右挥手吩咐道。
“官家!”伺候在旁的内常侍秦辅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唤了声。
“嗯?”刘文澎目光冷锐地看了其人一眼。
“是!”
屏退左右之后,刘文澎冲王约招招手,让他近前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