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范仲淹的治国思想与理念,堪称集世祖、太宗、世宗三朝之精华,他所推动的诸多政策措施,绝没有超脱既往三朝众多的改革的范畴,在影响与力度上,更难与之相提并论,哪怕是以谨慎、保守著称的世宗皇帝,都有不少突破性的创新。
范仲淹不得不将精力从“自我革命”,转移到“镇压革命”上。同时,由于心态的变化,他不再那般“急功近利”,或者说,他的目标变化了。
因此,等到正统十一年(1052)时,范仲淹虽然依旧坐在尚书令的位置上,但他的屁股,却是越来越坐不稳了。朝里朝外,反对之声迭起,而宫内,皇帝的态度依旧那般“从容”。
在秉政的五年多时间里,凭着满腔的热忱与忠心,范仲淹对帝国进行了涵盖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的改革。
为此事,无数功臣勋贵、官僚大臣跑到皇帝刘维箴那里诉苦,不过,最终还是在范仲淹的坚持下,推进了。为此,范仲淹虽然自朝中简拔了大量朝官、清流,前往各道州进行监督巡视,但效果显然不佳。
他不再尝试去触动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帝国权贵们的利益,他只是竭自己所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从自己的道德忠心出发,为君王社稷,做着一些实事。
但不管如何,受到这样的攻讦,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朝廷,对范仲淹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与打击。就在当年,便病逝于苏州的“范庄”之中。
范仲淹想做的、尝试做的事情,比先帝祖宗,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在目的上,都有相似性与一致性。但为何,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归根结底,权威不够。
对于这些,范仲淹不是没有预感,但他能做的,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只是坚守在自己的职位上,同时等待着罢相的一天。
当然,本质而言,范仲淹的种种政策措施,只是改良,只是匡正大汉帝国这艘巨轮航行过程中的偏向与谬误,而对帝国一些深层次的、根本的问题,却往往显得无力。
在对王则党羽的审讯之中,得知了一件秘事,在王则祸连州县,聚众十万之时,曾与左右言,他们举事是为活命,朝廷诸公皆鄙,若能打到洛阳,当奉范公为王
这等谣言,明智者都知其愚蠢不实之处,但在此事上,帝国大部分公卿们,都集体“失明”、“失聪”了,于是,大名鼎鼎的范相公,就以这样的方式,罢相了。
在文臣史官们的春秋之笔下,太宗皇帝刘旸的地位与历史评价,是呈逐渐上升的态势,到正统朝时,几与世祖皇帝相当了。
正统十年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在这一年的,因为河北地区连年的旱灾,大汉帝国终于又爆发了一场让人措手不及的叛乱:王则起义。
范仲淹的名望很高,能力很强,道德品行上更为世人敬仰,但是,对于帝国真正的统治阶级来说,这大汉的胙肉,还轮不到你范希文来分。
于是,范仲淹秉政期间,大汉帝国朝堂上出现了最怪诞的一幕。“范党”高举“祖制”,欲匡扶帝国为政之失,改兴除弊,而“保守党”们,则同样高擎“宗法”,进行批判攻讦,势必要维护朝纲正统,祖宗成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百年沉淀的大汉帝国,不管争得如何头破血流,都还没有人胆敢打破既有之政治规则,权贵之间,基本的体面都还保留着,斗争都留有余地,处于一种理性、平衡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