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帅,这支蜀军前来送死,一击而溃,为何不让我率军追杀?你方才将营中那五百骑与我,那赵季文绝对逃不掉!甚至我可趁机突进成都城内,我们便可进城夜宿了!”黄昏时分,暮霭沉沉,帅帐之内,党进挎着刀入内,朝埋头于案的赵匡胤抱怨道。
帅案上摆着一大摞关于北路汉军的军情公文,有的缴获于蜀官府,有的来源于汉国密探,赵匡胤正仔细研究着。
“坐!”听党进之言,赵匡胤抬起了头,看着他,手一指,然后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将士们自遂州登岸,一路奔袭近三百里,将士们亟待休整。今日一战,若非蜀军主动出击,我不愿意打的。现在,让将士们饱餐足眠,养精蓄锐,才是最重要的!”
听其言,党进仍觉可惜,说:“可是良机就在眼前,就这么放弃,我实在不甘心了!”
看着赵匡胤,党进忍不住道:“都帅,你率我们轻兵疾进而来,不就是为了成都吗?如今成都就在眼前,这首先夺城,覆灭孟蜀之功,你就不动心,不着急吗?”
见党进这躁动不安的表现,赵匡胤笑了,平心静气地对他道:“军已至此,成都就在眼前,终将纳入大汉,何必那般急切。再者,以我将士之兵疲,军力之薄弱,哪里能够掌控得了偌大的成都城?贸然攻进去,只怕会引起大乱!”
“唉!你总是有理!”党进嘟囔道。
赵匡胤仍旧心平气和的,问道:“俘虏都安置好了吗?清剿如何?”
党进答道:“蜀人孱弱,这些蜀军打起仗来,怯懦不堪,当俘虏倒是很有自觉!”
“你可不要小看蜀军,蔑视蜀民,他们如此不堪,却是所用非人!”赵匡胤拿着手中的军报扬了扬,道:“此番入蜀作战,北面的怀德、怀威二军,立了不小的功劳,血战破寨克敌,他们可多由蜀卒组成!”
党进略感意外,继续道:“那倒是我小瞧他们了!周边都已经肃清,余下俘虏也都押送回营看守了,应当没有多少人流散民间!”
赵匡胤点了点头,说道:“做得好!这么多蜀兵,若是大量逸散流窜,对于地方所造成的破坏,将比匪盗严重十倍。蜀境之内,民已多不安,人情大扰,那样的情况,需要极力避免!我们此来,是为大汉夺其属地、城池、子民,战争结束,当以安抚,使之顺利纳入大汉治下为先,虑事要长远......”
听赵匡胤说教起这些,党进就显得有些头疼,赶忙岔开话题道:“对了,有几个蜀将,想要求见都帅,说早与大军联络过,希望效力,陈告成都虚实!这些孟蜀将领......”
“倒是我忽略他们了!走,去见见!”赵匡胤道。
“我就不去了!”党进显然不感兴趣,说:“我还是去巡看一下营防吧!”
“等等!”赵匡胤却叫住他,起身自案边,拿起两一坛子酒,交给党进,笑道:“这一仗打得不错,一路上也辛苦了,这两坛可是陛下赐的贡酒,拿去吧!”
“都帅竟然舍得?”党进两眼微亮。
赵匡胤是酷爱喝酒的,党进也知道,在他看来,分酒给他喝,可是一份不浅的交情。
“记住,不许喝醉了!”赵匡胤严厉道。
“是!”
经过了一场厮杀的郊外汉营,气氛反倒缓和下来了,随着夜幕降临,陷入一片静谧,营中闪烁的灯火,竟然透着一种安宁。
而在不远外的成都城,气氛则迥然而异,紧张而压抑,随着赵季文这一败,再没有人,对击退汉军抱有什么念想了,那太过奢侈,成都已无拒师抵敌的本钱了。这还只是一支偏师,等北面的汉军主力到达,结果如何,可想见之。
蜀宫之内,仅隔一日,孟昶再度将几名大臣召入宫中。气氛,比起前者,要更沉重了。
“赵季文呢?”君臣默然对坐良久,孟昶问道。
“回陛下,赵将军回城之后,正在紧急部署兵马,以备汉军攻城!”欧阳炯闷着声音答道。
闻之,孟昶却是凄然一笑:“已至如此境地,他还敢与汉军交战,还愿意为朝廷尽忠御敌守城?”
这话,没人应答。
扫视一圈,看了看一片寂然的大臣们,孟昶颓然一叹,道:“诸卿,赵季文贸然出击,再败于汉军之手,将士多降,城中再无可抵敌者。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众臣多埋下头,孟昶见状,语气越发苦涩:“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遇敌,不能为吾东向发一矢,今兵临城下之局,无肯效死者,何其哀也!”
说着,又对众人说:“在座诸卿,与我治蜀多年,享尽荣华,今社稷垂危,宗庙将毁,我家亦有性命之忧,尔等,竟不能出一言,而解我家之忧?”
此言落,群臣的头埋得愈低了。
见此景,孟昶瞧向李昊:“李卿,你也不开一言吗?”
被孟昶点名,李昊就像入定的老僧一般,活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尴尬,抬眼与之对视一眼,能够意会到他眼神波动间的某些含义。
想了想,轻吁一声,拱手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可挽回。刘禅有安乐之封,叔宝有长城之号,皆因归款,盖获全生。为阖城臣民计,为天家安危计,不若封存府库,保全军城,奉表望阙归降,以迎汉师!”
说出这番话后,李昊垂首默然一叹,孟昶倒显得松弛地很,问其他人:“众卿以为如何?毋卿?”
“陛下!臣,臣附议!”毋昭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