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趴回那桌子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玉看。
金光流动,缓缓溢出,水一般泄在地下,光彩渐渐盈满整座殿宇。秦广王见此,趴着的身子站了起来,往后趔趄两步,眼中倒映着那一片金色。
金色光彩中,一个玄服的男子缓缓显出身形,男子身材顽长,玄色长衫绣了暗金的游龙,头戴乌纱,五官深刻,尤其那对眉毛,又黑又浓,衬得整张脸过于刚直。
“冥渊。”秦广王的声音微微颤动,她伸出指头想要碰一碰那虚淡的影子,可手至半空却又收回来,像是稍微一用力,这缥缈的影子便会消散。
“霜雪”那影子的目光在殿中游离,终于看到了那站在他面前的秦广王。原来秦广王的本名“霜雪”这样一个暴躁、热辣的女子实在与这样冰冷的名字不符。
“这是哪儿啊?”阎罗王问她,他显然还对眼前的一切不适应,本来正气的脸上还有几分怯懦。
“这是幽冥殿啊,你回来了,冥渊,你回来了。”秦广王的声音温柔,像怕惊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一般。
“我怎么回来的?我一点映像都没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我怎么。。。”他想问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吧?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他终是没问出口,略片刻后才道“我想起来了,我死了,我本来是去归墟的,却被人用计害死了。”他好像对他已经死了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意外,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死亡于他而言好似稀疏平常。
“我好像看见量之了,你快带我去找他,告诉他,千万不要中了那个人的计,不要踏进归墟。”
“量之,量之。。。冥渊,三百年过去了,你的量之还活得好好的,你可知人界送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鬼君’,比起你当年可是风光多了。”秦广王听到这句话,方才的光彩顿消,恨意便涌了上来。
“哦?三百年了?”阎罗王的脸上这才有了惊讶“我好像一直在一片白茫茫中游走,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不久前,我听到一个男人对我说‘原来你还这里,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后来我才听到你每天说话的声音,霜雪,这三百年来都发生了什么?”他问秦广王道。
“这三百年?你的心腹,好兄弟。。。”秦广王一声冷笑,可是偏偏后面的话再没有说下去,隔了半晌才又换了一副笑容,“他当真不愧你的所托,将幽冥打理得很好,不是我说啊,冥渊,你早就该退休,有‘鬼君’在幽冥,恶灵都少了很多呢。”
秦广王这也不算撒谎吧,幽冥的恶灵的确是少了很多。
阎罗王听到此处才放心地一笑,“我就知道,量之他有这个能力,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投胎去了。”
“投胎?你哪里就需要投胎了?我明明可以帮你的。”
“霜雪,量之他说得对,我只有一腔执念,却从来不曾了解这个世界,去归墟之前我想了很多,我想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我应该去人界看一看。”
“量之?”两行泪从秦广王的脸颊滑过,无声寂静,衬得她的声音都那么轻,那么低,“为什么你一定就那么信任他?他说什么就是了吗?你从来没问我一句这三百年我过得好不好?”
“我想。。。”
“冥渊,人活一世不该只有责任,你不是要救苍生吗?那你为何不救我?泰山王谋反的时候,是我第一个人站在你的身边,业火蔓延幽冥,我在火海之中企盼你能救我,可你,救下的是那些轮回路上的恶灵。是不是不是恶灵你便不渡?是不是不是苍生你就不救?”泪到她的嘴边,眼眶的红蔓延开来,她艰难的支撑着那一丝弧度,像她那脆弱、单薄的自尊。
阎罗王看着她眼角的泪,良久才道,“我不能,若我有情,便看不清这世间善恶。”
“若我有情,便看不清这世间善恶。”我忽然想起鬼君与我说的那段话,他说这世上能若有一人完成这大业,必是阎罗王,而他不行。起初我不懂,现在想来便是这样吧,鬼君有情,所以他做不了阎罗王要做的事。
“冥渊,我日日给你殿前摘上一朵彼岸花,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繁花似锦,还有美好和灿烂的东西,你那么长的岁月,为什么要将自己困在那样一个牢笼里?”秦广王是个掩藏不住情绪的人,她掩藏不住厌恶,如今看来,喜欢和憎恨她都从来不曾掩饰。
“我等了三百年,我想三百年前是不是有些事我做得不够好,有些话我是不是说得不够明白,我想若有一日你还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好好告诉你,冥渊,三百年了,这三百年我变了好多,你都不曾发现吗?”
“我记得你从前最是爱笑,从来都不爱哭也不爱发脾气的。”阎罗王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虚渺,好像秦广王就站在那极远处,他看向那恒远的时光过往,专注又迷离。
“可是我变了是吗?”秦广王撩起她的左臂衣袖,那一片肌肤露出来,血肉模糊,“你还记得这块伤疤吗?这块伤疤是我故意留下的,业火蔓延的时候,我跟我自己打了个赌,我赌我受伤的时候你就会来救我。可手碰到火焰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疼痛,业火灼烧的疼远比不上你冷漠的背影,而是我那个时候想,你没有回头我又该怎么办?我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下去?我明明告诉自己说,若你不来救我,我就放弃了,可那时候我才明白,纵然抽筋拔骨、灰飞烟